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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立即带着人,护在萧鹤凌身前。

那人翻身下马,跪在大雨中:“草民愿跟随殿下一起前往西山村撤离村民。”

萧鹤凌目光凛冽,此事知晓的人不多,但眼前的人却能说出来。

长安将人押上前来,萧鹤凌才看清对方的脸,是孟家小少爷的老师叶定啊。

头蓬下,叶定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油布包裹着,没有被雨淋湿。

“二奶奶为草民写一封书信,请求殿下带草民一同前去。”

萧鹤凌看了那封书信,言简意赅,确实是卫知韫所写。

“既如此,你便上马,跟本王一起前往西山村。”

浩浩荡荡的人群就此出发。

在噼里啪啦的雨声当中,踏出完全不同的声响,连绵起伏,阵势浩大。

他们这边才出发,驸马那边便得到消息。

孟珩一身青色锦袍坐在茶室里,看着窗外的雨幕,陷入沉思。

萧鹤凌居然真的听卫知韫的话,去西山村撤离百姓了……

真是荒谬!

一个妇道人家的话,堂堂宁王殿下居然这般当真。

他查阅过许多资料,西山村那一带从未有过山崩的事情发生。

资料里说十年前的夏季,京都城连下七日暴雨,西山村也没遭遇任何灾害,是个很富庶的村庄,因此十年来西山村的人口逐渐增多,是京都城外最大的一个村庄。

孟珩嘴角泛出一抹几不可见的笑容。

他已经决定好了。

在这件事上帮助宁王殿下传扬一把。

让大启所有人都见识见识,宁王殿下为了个女人……哦不,为了百姓,能够做到什么地步!

沉思着,孟珩不自觉地抚摸脸上交错的伤痕,还有肩膀到胳膊处的烫伤。

虽然已经上药,但还是火辣辣的疼。

他眸光晦暗。

甚至忍不住想,卫知韫率先告诉他西山村可能会山崩的事情,是不是就是在给他挖坑?

让他浪费财力人力去做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最后被口诛笔伐?皇帝降罪?

卫知韫守寡三年,恨他没有归家,反而尚公主成了驸马。

卫知韫在报复。

幸好他没有上当。

雨下到后半夜,就开始变小。

天亮时,大雨彻底停了,天空放晴,太阳逐渐升起,天边霞光万丈。

孟珩确定自己没有被算计,心情大好。

*

萧鹤凌带着一千士兵,还有长安以及叶定,连夜冒雨将西山村的百姓全部撤离,安置在十里外的一个村庄里。

等他们忙完时,恰好天亮。

太阳冉冉升起,霞光照亮每一寸土地。

刚准备休息的士兵们,一个个脸色如灰。

雨停了,太阳出来了。

没有山崩,他们白忙活一个晚上了。

撤离出来的百姓们,先是欢喜,旋即愤怒。

“我就说西山村人杰地灵,绝不会山崩,奈何那什么宁王殿下硬是要我们撤离!昨晚我本来还打算好好睡一觉,早起就去将田里的水放出去!

“现在好了,我们昨晚都没睡觉,现在累得要死,还怎么去放田里的水?可怜我那已经成熟的水稻,要被大水淹没了。”

“走走走,都回家吧。把牛放出来还好说,把家猪放出来算怎么一回事?”

“昨晚出来匆忙,我家的老母鸡都被踩死了,呜呜……”

“都赶紧回家睡一觉,起来好下田地里干活儿!”

百姓们开始躁动。

然后开始成群结队的,准备回家。

长安快步跑向木屋,此时萧鹤凌正在里面,拿着陶碗喝茶。

陶碗很粗糙,一点美感都没有,但他浑不在意,一口气就喝干净了。

长安将外边的情况说完后,仔细等着萧鹤凌的反应。

边上的叶定道:“草民出来时,二奶奶与草民说过,未必雨停就不会山崩,现在到处都是积水,许多道路都被水淹没了,等到天黑再说。”

萧鹤凌沉声道:“天黑之前谁敢离开,关起来。”

一时间村民怨声载道,哭天喊地,怎么也不愿意配合,直到将那些闹事的村民关在屋子里。

还将那等特意闹事的凶恶之人,就地打板子,才没有村民敢继续闹事。

这片地方除了到处的水流声之外,暂时归于平静。

但是卫知韫的铺子门前,却闹腾起来,街道上挤满了人,全是来看热闹的。

百姓们被大雨困在家中三日多,今早天空放晴,太阳一出来,几乎所有人都感觉压抑的气息一扫而空,忍不住上街了。

今早街道上的人,堪比年集,热闹非凡。

卫知韫的铺子门槛,若非有护卫官兵把守,几乎要被踏破。

铺子的正当中,放着一把楠木椅子,此时一身朝服的沈相正坐在椅子上面,高高在上,严肃不已,板着脸的模样叫人忍不住噤若寒蝉。

外围闹哄哄,里面静悄悄。

卫知韫也叫人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另外一边,两人之间呈九十度的折角距离。

沈相沉着脸,不悦地开口:“天空放晴了,卫娘子。你以女子之姿怂恿宁王殿下将西山村的村民连夜撤离,可知晓耗费了多少士兵,多少钱财?”

卫知韫不卑不亢:“若是此时不将村民撤离,来日不仅会损失巨额钱财,还会损伤无数性命。”

“你抬头看看天空,如此天气像是会山崩的样子吗?”

面对他的质问,卫知韫没有丝毫慌乱,依旧镇定自若。

她言简意赅:“会山崩。”

沈相没料到她竟会如此肯定,顿时气得嘴唇都在颤抖,“你一介寡妇,居然也敢信口雌黄?朝中大臣都不确定的事,你居然敢一口咬定?”

沈相冷笑不止:“本官知你一介寡妇,在这世道上日子艰难,但你也不能耗费国库诸多钱财,去引起宁王殿下的注意!这般劳民伤财,百姓惶惶不可终日,你就不怕皇帝砍你脑袋吗!”

卫知韫脊背挺直,微微昂起下巴,冷笑着轻哼一声:“山崩之时,天气不会提前告诉任何人,丞相大人如何确定就是不会山崩呢?”

“啪!”沈相猛地一拍扶手站起来,面相铺子外面的百姓:“今日本相的话就放在这儿,若是没有山崩,本相便将你投入大牢,求皇上将你凌迟处死!本相看不得别有用心的人,这般劳民伤财,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便蛊惑宁王殿下!”

百姓们窃窃私语。

难听话不断砸向卫知韫。

卫知韫澄澈但坚定无比的眸光看向沈相,嘴角漫上一抹冷嘲:“若是当真山崩了呢?”

不等沈相回答,外边的百姓就叫骂起来。

“你一个妇道人家,居然能看出西山村会山崩?臭不要脸!”

“大启这么多朝臣都不敢确定的事情,你一个女子居然敢确定?还敢和丞相叫嚣?”

“身为寡妇,居然这般祸国殃民,孟府没人收拾你了吗?去死!”

纵使有护卫拦着,但还是有烂菜叶、臭鸡蛋扔进来,有些落在卫知韫身上,有些落在她的布料上。

卫知韫岿然不动,只拿着帕子擦拭脸上的脏污,看着沈相的目光如炬。

“天黑之前,若当真山崩,我要丞相大人跪下向我磕三个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