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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脚来得突然,太子倒地时嘴角的笑意还没敛去,愕然的表情就已经爬上他的脸颊。

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非常滑稽。

听着皇帝的话,他顾不上丝毫形象,连忙爬起来,将落在地上的信笺抓起来。

一看,满脸惊愕,脸色煞白。

“怎么了?怎么回事?”六皇子踉跄着奔到太子身边,抢过那信笺一看,嘴唇不住颤抖。

只见上面以苍劲的笔力写着:

「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怎么可能!”六皇子惊呼!

他和太子一起看着陈先生,临摹了卫兴拓和昭嫔的字迹,互通书信。

书信里,都是他们密谋造反的内容。

可是现在,怎么变成了爱国诗篇?

六皇子下意识看向卫玉琼。

卫玉琼也正愕然地看着他,好像这一幕的发生,她丝毫不知情。

卫玉琼背叛了他吗?

一定是的!

现在卫玉琼不过是在假装无辜而已!

否则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六皇子恨不得一剑结果了卫玉琼!

太子倒是反应过来了,连忙爬过来:“父皇,一定是障眼法!这么多书信,其中定然混杂了一些诗词,好叫人放松警惕。您可以再看第二封、第三封!”

太子把所有的书信,捧到皇帝跟前。

请求皇帝再多看几封。

一定能够发现证据。

皇帝怒气难消,居高临下地看着太子,太子在瑟瑟发抖,但是捧着书信的双手却很坚定。

皇帝拿起最上面的那封,再度拆开,将信笺拿出来。

第二封,第三封……

看完之后,皇帝脸色没有丝毫变化,直接扔到了太子身上。

太子不可置信,抓起那些信笺来看。

第二封写的是:

「江上清风,山间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

太子不信邪,又看第三封:

「圣人不耻身之贱也,愧道之不行也;不忧命之长短,而忧百姓之穷……」

太子瘫软在地,信笺从手中滑落,被风吹走。

而他目光痴呆,怔怔然。

造反书信都是他命陈先生写好,再命人放进来的,书信放在何处,怎样隐秘,他都知晓。

信笺、信封,都是他先前就熟悉过的,所以,他找到信封之后,确定是熟悉的信封、熟悉的气味儿,便没有查看内容。

他太笃定了。

所以才会出现这样的纰漏。

太可怕。

太致命。

“看完了吗?看完了,就给朕解释解释,这些书信是怎么回事?卫大人好端端地在家里写几首先人的诗词,在你口中怎么变成了和昭嫔谋反的信件?”皇帝冷声说道。

他有满腔的怒火,这会儿发不出来。

惊动这么多侍卫,甚至连京都城的百姓都惊动了,卫府上下的啜泣声他都还能听到,结果书信上写的就是诗词!

还是忧国忧民的诗词!

笑话!

天大的笑话!

皇帝觉得自己身为帝王的老脸,都被丢尽了。

当然,他愤怒不仅是因为丢脸。

还是因为……

皇帝闭了闭眼,不愿深想。

而太子殿下跪在那里,六皇子以及身后的侍卫们,都齐齐跪着,没有人能够说出什么来。

卫知韫像是不怕事般,开口道:“皇上,事到如今,您还盼着太子殿下和六皇子说出什么解释的话语来?

“他们这么笃定地请您来、这么笃定地带来这许多侍卫、这么笃定地惊动这么多百姓,不就是因为他们确定,臣女的父亲与昭嫔娘娘谋反吗?

“为什么他们敢如此笃定?信封不拆、信笺不看,就敢如此笃定?”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

不必再多言明,皇帝已然懂了。

但是卫知韫却还没打算闭嘴。

她继续说道:“说不定这些所谓谋反的书信,是太子殿下提前命人藏进尚书府的,只为了将尚书府和昭嫔娘娘一网打尽!

“太子身为一国储君,昭嫔是嫔位还是贵妃,对他又有什么影响?但是宁王殿下出征,若得胜归来,便是有功勋在身的皇子,太子殿下怎能不怕?

“于是便有了昭嫔娘娘命令侍卫,擅闯太后寝宫、损毁太后吉服的事情。

“于是也便有了今日,臣女父亲与昭嫔娘娘通书信、谋叛变的事情!”

皇帝脸色铁青。

他明白了,今日卫兴拓与昭嫔通信,意图谋反的事情,是有人故意嫁祸。

若证实,卫府死,昭嫔死,他最宠爱的儿子也将受到严厉惩罚,与皇位彻底无缘。

皇帝忽然想起,除夕之夜质问贵妃时,贵妃说她这么做,是要置全族性命不顾吗?

也就是说,带侍卫擅闯太后寝宫,损毁太后吉服的,另有其人,不是贵妃!

可是,他却选择相信那些所谓的“人证物证”,一而再再而三地怀疑他宠了二十多年的女人,怀疑他宠爱了二十多年的儿子。

当他为鄂玉山的事情头疼时,是这个女人无时无刻不陪在他身边,为他解乏。

是他这个儿子,亲自领兵出征,不畏严寒、不惧流血,要去取鄂玉山的人头。

可是!

卫知韫方才说对了,他看了那些书信,等于抛弃了他心爱的女人,和最宠爱的儿子。

他们之间的信任,出现了裂缝。

好像一面原本完好的镜子,被他摔到了地上,破裂。

倏忽之间,皇帝有种利刃穿透胸膛的痛感。

他伤害了最心爱的女人,和他们的孩子!

而造成这一切的人是——

皇帝的目光,落在了太子身上!

“父皇!”太子双膝跪地,腰杆却挺直,面对着他。

“父皇,一定是儿臣不小心打草惊蛇,叫卫大人提前将谋反书信都毁掉了,把诗词歌赋写上去,混淆视听,才叫儿臣闹出这样大的笑话!”

“哦,然后呢?”皇帝声音冰冷。

大有太子再多说一句废话,就一剑将太子当场斩杀的气势。

太子也察觉到了那股肃杀之气。

他深吸口气,道:“儿臣敢说卫大人与昭嫔谋反,就不可能只有这么一个证据!

“儿臣原本觉得,卫大人身为尚书,得父皇器重,不必弄得太难看,结果卫大人老奸巨猾,儿臣只能仁德到这里了。”

太子目光如雪般,亮而冰冷:“六弟,把那些人带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