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明微倒在竹屋大门口,露在外面的皮肤,都能看见清晰伤痕。
她头发散乱,衣服破烂,昔日大家闺秀的优雅贵气全然不见。
她人还清醒着,只是站不起来。
她的身边跟着一个容貌普通的小丫鬟,小丫鬟身上的衣服也脏兮兮的,面容亦是如此。
普通到让人看一眼,都记不住她的长相。
二爷急匆匆而来,程川却拉住他:“二爷不可冲动,别忘记了太子殿下和六殿下,正在然山守皇陵。”
这句话,叫二爷如梦初醒,他差点就暴露了。
“去把孙小姐扶起来,梳洗过后再带他来见我。”二爷及时压下那股子怒意,对待孙明微和她的丫鬟,态度瞬间冷淡。
半个时辰后,天黑了,竹屋里的蜡烛被点燃了。
宽敞的屋子里。
二爷、六爷以及程川,坐在主位上喝茶。
孙明微和她的丫鬟,站在屋子中间。
孙明微道:“是卫家大姑娘的人把我绑了,又把我揍一顿,再把我扔到这里来的。
“只因初春时节长平侯府举办桃花宴,我与卫家大姑娘都去参加了。那时候我想着,卫家大姑娘是和离过的,恰好长平侯府的嫡长子也没娘子,便撮合他们俩在一起。
“岂料卫家大姑娘认为长平侯府的嫡长子配不上她,心中便记恨上我,因此一直伺机报复我。我只是去庙里上香而已,就被她的人抓过来了。
“我的贴身丫鬟也不知道被她抓到哪里去了,就留下个普通丫鬟给我。几位爷一看就是好人,你们应该不会伤害我的吧?
“你们送我回家,我可以给你们银子,我是未来太子妃,以后还可以让你们做大官。”
听完孙明微的话,二爷满脸怒色。
卫知韫简直欺人太甚,连未来太子妃都敢动!
程川却是脸色一沉:“不好。”
二爷和六爷都看向他。
程川直视二爷的眼睛:“孙小姐是未来太子妃,卫姑娘要对付她,为何会把她扔到这里来?除非……”
除非什么?
二爷和六爷都愣了好一会儿,才猛地反应过来,后背窜上一层冷意。
除非,卫知韫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才把孙明微扔过来,打压他们的气焰。
二爷还是不敢相信,卫知韫居然有如此能耐。
他问道:“程先生的意思是说,卫姑娘她知道了我们的……身份?”
程川点点头,当他得知孙明微被扔到竹屋门口时,就猜到这一点了。
看来,卫知韫比他想的要聪明一些。
六爷的脸色十分难看:“若是如此,她进宫把这件事说了,我们岂不是完了?”
程川轻笑一声:“皇上不是生病了吗?现在也管不了这件事。若她胆敢去皇上跟前对峙,我有办法叫她引火烧身。”
顿了下,程川眯起眼眸:“而且,卫姑娘应该不会蠢到现在就进宫,把二位爷的身份捅出去,你们尽管放心,我会与卫姑娘谈判,她赢不了。”
谁都没有注意到,低着头站在孙明微身边的丫鬟,缓缓地勾了勾唇角。
她倒是很好奇,程川要怎么和她谈判。
又如何让她输。
没错,她是易容进来的卫知韫。
孙明微听他们说话,却满头雾水,“你们在说什么?卫姑娘知道什么?你们又是什么身份?”
二爷看她一眼,道:“六弟你安排她们下去休息,既然是卫姑娘送来的,就叫她们在这里住一段时间,直到卫姑娘找上门为止。”
六爷应了是,便带她们下去了。
卫知韫一路上跟在孙明微身后走,眼睛不着痕迹地打量周围的布置和摆设,思考着什么地方可以埋伏,哪儿可以防守。
她一直低着头,降低存在感,容貌又太普通,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她。
她顶替的这个丫鬟在定远侯府,都是在外院做粗活的,孙明微从来没有注意过她,因此也没察觉现在的她,和之前的她有什么区别。
完完全全将她当成定远侯府的丫鬟来使唤,什么端茶倒水,扫地铺床之类的,都是她来做。
卫知韫手脚也算利索,并未被孙明微看出任何破绽来。
二爷对孙明微倒是极为照顾,手下人送来的饭菜荤素搭配得当,也算爽口。
而且还请了大夫给孙明微治疗身上的伤,没有伤及骨头,都是些皮外伤。
但是上药的时候,孙明微还是骂骂咧咧的,“卫氏那贱人,肯定做梦也不会想到,我来了这里会得到如此优待!”
卫知韫听着她的言语,继续给她上药,嘴角勾起一抹笑,很快消失,表情寡淡。
“等我回到京都城——等三年之后太子归来,我做了太子妃,一定要亲自手刃卫氏那贱人,要她在我面前磕头求饶!”
卫知韫上药的动作没有停顿,不慌不忙的。
如果不是需要孙明微带着她进来,孙明微身上的就不只是皮肉伤。
原本她是要易容成孙明微进来的。
但是那样做的话,可信度就会大大降低。
恰好,太子知道她和孙明微之间有过节,把孙明微打一顿,再扔过来,可信度就高很多了。
她又不傻,在后院知道前面有刀山火海等着自己,还要闯进去。
当然是要另外想办法啊。
颜岚的命很珍贵,但她的命也很珍贵不是吗?一命换一命,也会有家人为她伤心的。
孙明微身上疼,一会儿要喝水,一会儿要抹药,哼哼唧唧折腾到半夜才睡着。
今晚的月色很好很明亮,等到孙明微睡着了,卫知韫轻手轻脚地爬起来,离开了房间。
深更半夜,整座竹屋都安安静静的,但是卫知韫还是敏锐地察觉到,很多出入口都守着护卫。
只不过那些护卫太过放松警惕,要么坐在地上、要么靠着墙壁打瞌睡。
她避开了护卫们,不断地往前走,像是在寻找什么,但是竹屋太大,她刚来,一时半刻无法发现目标。
大概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卫知韫察觉到前方传来哼哼唧唧的声音,像是很多很多人在忍耐着极致的疼痛,忍不住了就哼吟出来。
好像就在对面的小竹屋,要过去得穿过长长的长廊,她咬着唇,趁着夜色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痛苦的声音就是从里面出来的。
卫知韫透过竹子缝隙往里面看,看到了满屋子的人,足有二三十人,像是牲口一样,横七竖八地被养在里面,环境十分糟糕。
排泄物都在里面,蚊虫满天飞,晚上也不消停,还有伤口溃烂的恶臭味。
卫知韫眼神微冷。
里面的人是她找了大半年的罗家人!
可就在此时,一只手落在了卫知韫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