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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淇没有回答她。

他正好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常翼反了,这件事他略有耳闻,但不过是个农夫造反而已,才几千人的队伍,不足为惧。

他的父皇早已经下了命令,要当地官员配合着,将常翼的队伍给剿灭了。

因此他以为,常翼倒下,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但这都几个月过去了,常翼的队伍不仅没散,而且还越发壮大起来。

南方各地运往京都城的物品,比如布匹、粮食、武器等等,也在这几个月里不翼而飞。

萧淇多看了卫知韫一眼。

很显然,那些丢失的物品应该和常翼有关。

但现在萧淇只盼着,常翼的队伍壮大,和曹勇丰没有关系,不是曹勇丰掩护的。

否则萧鹤凌此次前去,必定大有收获。

再加上此事是卫知韫提出来的,便等于他们宁王府立大功了。

萧鹤凌是三皇子,本就比他年长,先前又砍下鄂玉山和太子人头,连续两次立下大功,若此次再立大功,太子之位必定非萧鹤凌莫属。

想到这里,萧淇眼底一片戾气,他连忙闭上眼睛,不叫任何人发现。

“夫君,你怎么不说话?”秦楚怡还在旁边问道,她的语气里有讨好。

她想着自己都把卫知韫逼到这个份上了,再过几天萧鹤凌无功而返,卫知韫就会死去,她这是为顺王立功了呀。

顺王应当夸赞她才是。

怎么却对她冷冰冰的,不搭理她?

萧淇倏然转头看向她,眼神十分阴鸷,像是要杀人,秦楚怡吓了一跳,怀疑自己看错了。

“王妃的话实在很多。”萧淇说道,以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

秦楚怡咬住嘴唇,委屈至极,眼里浮出泪水。

她不明白,卫知韫一介内宅妇人而已,对远在南方的事情怎么会了解?

卫知韫定然是被逼急了,为了逞能,才胡乱说了一通,回头她和萧鹤凌肯定是要败的,夫君为何对自己不悦?

“你最好祈祷宁王此次前去没有收获。”萧淇冷冰冰地说道。

秦楚怡把自己的想法,小声地说给他听,然后道:“宁王此次前去,怎么可能会有收获?宁王妃又不是神,她说出的话怎么可能都成真?”

萧淇只是“呵”了一声,没有理会她。

秦楚怡又说:“不论如何,妾身都是站在夫君这边的,做任何事说任何话都是为夫君着想的。”

萧淇依旧没有搭理她,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站着,他脸色有几分苍白,大家都以为他是身体不好而已,无人多想。

接下来的时间里,朝臣们都在这紫宸殿里吃喝等待,可以看书做文章,但是不能出去,不能与外界的人有任何接触。

到了晚间,便有宫人送褥子枕头被子过来,男人们各自找地方睡下。

秦楚怡与萧淇则一起,睡一个偏殿。

卫知韫身为女子,也分到了一个偏殿睡着。

周遭都是太监宫女,每个人的一举一动都受到监视,任何人都做不出一点出格举动。

一连三日,大家的日常起居都受限于紫宸殿附近,以右相为首的朝臣们,对卫知韫怨声载道,看见她走出殿外吹风,就忍不住跟上来嘲讽。

“宁王妃不要以为,皇上准许宁王以及顺王的人去靖水城,宁王妃就会赢。皇上这么做,只是叫宁王殿下死心,不再提征新兵的事情而已。”右相说道。

卫知韫听着,只是道:“沈相还是等宁王他们回来之后再说。”

沈相身边一个官员说道:“宁王妃,沈相说这话也是为您好,您身为内宅妇人,对国家大事了解多少?就敢夸下这样的海口,完全是白白牺牲掉您的性命,没有必要。”

“宁王妃倒不如现在就去向皇上道歉,说那些话不过是您一家之言而已,没有证据也做不得真,您是宁王妃,现在认错,兴许皇上还会放您一条生路,若等宁王殿下无功而返,您不想死也来不及了。”

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无法相信,卫知韫一个内宅妇人的判断是正确的。

只觉得卫知韫这样做,是叫他们白白在宫里过这毫无自由可言的苦日子。

十月的晚上天气很冷,寒气会从地板下面冒出来,即便铺了褥子,他们也还是觉得难熬。

哪里有在自己家吃饭睡觉还可以抱着女人舒服?

很多大臣想回家了,因此他们想逼卫知韫现在就认错,好让这件事结束。

卫知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已经过去三天了,再过四天就会有结果。若各位大人认为我判断有误,可去找皇上结束这件事。”

“宁王妃,我们这样劝您,也是为您好,免得到时候您掉脑袋不说,也会影响宁王殿下的地位。”一朝臣说道。

卫知韫只觉得他们冠冕堂皇。

“宁王殿下和顺王殿下的人已经在路上,说不定明日就可拿到证据。而各位大人却一再叫我结束这件事,难道各位大人是在害怕什么?你们和曹大人关系很好吗?”

她这话一出,沈相等朝臣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怒斥她一句:“宁王妃不可血口喷人!”而后甩袖离去!

卫知韫冷笑一声。

反正都是在皇帝的监视之下,她也不用担心中途会被杀害。

再说了,退让也没必要。

她越是退让,这些人越是蹬鼻子上脸。

接下来的一日,没人再找卫知韫晦气。

不过,皇帝中午特意去九华殿,陪贵妃吃午饭,整个过程中,皇帝都在观察昭贵妃的表现。

本以为此次事件,昭贵妃会说点什么,结果昭贵妃什么也没说。

在皇帝要走的时候,昭贵妃说了句:“昨日鹤凌本该陪着他的王妃回门的,结果没有。”

这话皇帝没法接,也就沉默了。

到第五日的时候,大家已经快要坐不住了。

他们成天待在这里,闭目塞听,简直快要疯掉。

卫知韫没有搭理任何人,带着余嬷嬷和月见,到殿外吹风。

树叶黄了,风一吹,就打着旋,一片片落下来。

忽然听到两声咳嗽,卫知韫循声看去,看到穿着黑色氅衣的萧淇走了过来。

“宁王嫂。”萧淇率先对她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卫知韫也微微福身回礼。

“再有两日宁王兄就回来了。”萧淇说道:“不知宁王嫂对此次的事情,有多少把握?”

如此开门见山,没有丝毫迂回,倒是叫卫知韫有些意外,本以为萧淇是十分含蓄的,会旁敲侧击地问。

结果他没有。

有几成把握?这个问题,早在第一天的时候卫知韫就已经想过了。

这件事在前世是真实发生过的,一开始没有被朝廷重视,认为常翼不过是个农夫而已,在大启的太平盛世之下,翻不起什么风浪。

一直到两年后,常翼造反的事情,才被重视。

当时大启耗费了许多财力、兵力去剿他,结果他比想象中的更强大,只因为背后有官员为他打掩护、撑腰。

他与那官员,互相利用,也彼此制衡。

当地百姓苦不堪言,民不聊生。

大启足足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才把常翼和当地官员曹勇丰一举拿下。

而现在说他们联手造反,实在还太早了,他们还处于萌芽阶段。

加上她重生之后,许多事情都改变了,卫知韫其实并没有十成的把握。

但是她人已经在这条路上了,自然没有回头的道理,也没有机会回头了。

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只要她无所畏惧,相信道路会自动为她敞开,逐渐变得宽阔。

她必须要有这样的自信,否则人生中的每一步路,她都不敢走。

想明白了,卫知韫回答:“顺王殿下,这件事只有成或者不成两种可能性。”

萧淇着实震了下,“宁王嫂的意思是,成功和失败的可能性五五开?”

卫知韫:“是的。”

萧淇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许久,想从她的细微表情中发现一点撒谎的痕迹,但是没有。

卫知韫坦荡荡的,镇定自若。

“这么说来,宁王嫂当真危险,若宁王兄此次前去没有任何收获,恐怕宁王嫂性命难保。”萧淇说道,紧皱眉头,似乎很担心她。

又问:“宁王嫂可有应对之策?”

卫知韫看他,眼里露出不解。

这个时候,她还能有什么应对之策?

难道萧淇要怂恿她,暗中从宫中逃跑?

如此,不管萧鹤凌是否有收获,她都难逃一死,萧淇打的是这样的主意吗?

萧淇对上她的视线,说道:“宁王嫂也莫要太忧心,若当真宁王兄没有任何收获,父皇怪罪下来,我一定站出来为宁王嫂求情。”

“那我提前多谢顺王殿下了。”卫知韫道。

萧淇微微颔首:“您是我嫂子,应该的。”

这个夜晚,萧淇的担忧大半放回肚子里去了。

卫知韫居然只有一半的把握,等于说这件事是她瞎猜的,很可能对也很可能不对,只是一半的概率。

若是如此,萧淇便有理由相信,她的猜测是不对的。

大启向来太平,几十年才出一个鄂玉山,鄂玉山和太子不久前才惨死,南方那边不可能这个时候造反,那完全是往刀口上撞。

只是……这件事当真是卫知韫逞能吗?

是他以前高估卫知韫的能力了吗?她到底是个内宅妇人,逃脱不了虚荣心……

转眼,就到了第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