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见及时提醒她,她才停下脚步,抬头看去,几不可见地蹙起眉头。
她一直在想着林若芙的手段,却在这里和林若芙碰上了,卫知韫不由得深深看了林若芙好几眼,像是要透过外表看穿她的灵魂。
“太子妃出现在这里,为什么?”林若芙原本乘坐步辇,她是见到了卫知韫才下步辇来,主动走向卫知韫。
林家全族被抓后,林若芙就病倒了。
她在床上躺了几天,茶饭不思,甚至下不来床,宫人担心她就这样去了,不管不顾给她请了御医。
御医前来诊脉,便确诊她怀孕了。
“我来看看林大人。”卫知韫说道,目光不由自主看向她的肚子。
她的贴身宫女已经换了,如今是一个叫似珠的姑娘,安安静静很沉稳。
林若芙由似珠搀扶着,此刻的她脸色苍白,像是重病,说话也有气无力的,像是随时会倒下。
嬷嬷太监宫女们都担忧不已。
但是林若芙除了似珠之外,不许任何人近前伺候。
“我有悄悄话要和太子妃说。”林若芙虚弱且悲伤地说道。
她贴到卫知韫的耳边,小声地道:“我怀孕的事情,太子妃应该知道了吧?”
卫知韫只是听着,不语。
林若芙摸了摸自己平坦的腹部:“仔细算起来,太子妃嫁入太子府,已经九月有余,竟不见太子妃的肚子有动静,难道……太子妃不能生?”
林若芙的语气里有浅浅笑意,根本没有丝毫悲伤,更没有丝毫病痛。
她是假装悲伤成疾而已。
“这个孩子,极有可能是太子殿下的孩子。”林若芙的呼吸与话语,一起钻进卫知韫的耳朵里。
卫知韫倏然转头,看向林若芙。
她想自己此时的眼神一定很犀利,脸色一定很糟糕。
林若芙迎着她的视线,几不可见地笑了下。
旋即苍白着脸,叹了口气,说道:“太子妃会善待这个孩子的吧?”
“……”卫知韫抿了抿唇,逼迫自己挺直腰杆,和她对视着:
“亲生父亲自然会善待孩子,但是可惜,我和这孩子没有血缘关系。明妃娘娘这是找不到孩子的父亲了吗?竟糊涂到问我这个太子妃,会不会善待孩子?”
林若芙愣了下。
她本以为“这孩子很可能是萧鹤凌的”,这个消息会打击得卫知韫毫无招架之力。
因此不曾想,被她反将一军。
“太子妃放肆,这孩子是皇上的!”
“所以,你问我会不会善待这孩子做什么呢?我又不是孩子的嫡母。”
林若芙还未来得及说话,周围的人忽然全都跪下:“参见太子殿下!”
萧鹤凌来了。
他穿白色锦袍,系着浅淡黄色的腰带,骨节匀称的手里拿着一把玉扇,大步来到卫知韫面前,直接握住她的手。
周围都是人,但他全没看到,眼睛只看得到卫知韫一个。
“听说你到死牢来了,这地方阴气重,我着急赶来,想为你驱寒。”萧鹤凌说道。
卫知韫想把手抽出来,却被他握得更紧。
“你的脸色不好,是有人欺负你了?”萧鹤凌问道,一双漂亮的眼睛灼灼地看着她。
他在主动示好,主动关心。
好似他和林若芙之间,从未有过任何龃龉,心里眼里甚至是他的身体,都只有卫知韫一个人。
卫知韫想不明白。
他是如何在自己和林若芙之间,如此反复横跳的?而且还都表现得如此深情。
她不在的时候,他对林若芙是否也是如此?
“皇上准许我来探望父亲最后一眼,我便先走了,太子与太子妃慢慢聊。”林若芙准备离开。
“慢着!”萧鹤凌大喝一声。
卫知韫愣了下,同时她也注意到,林若芙的身体似乎有几分紧绷。
林若芙害怕萧鹤凌?
方才林若芙不是还仗着腹中胎儿,很可能是萧鹤凌的孩子,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吗?
她既然这般有恃无恐,就不该如此紧张。
卫知韫觉得她的反应有点古怪。
“太子还有什么事情?”林若芙问道,她扶着额头,靠在似珠身上,像是要晕倒过去的样子。
可卫知韫知道,方才林若芙没有那么虚弱。
萧鹤凌说道:“明妃若这么虚弱,方才下步辇做什么?若真虚弱得快要死了,还来死牢做什么?”
他就差直接说“别在本宫面前假装了”!
林若芙气得脸色发紫,紧咬着唇,才忍住自己的怒气。
萧鹤凌道:“我喊住明妃,只是想和明妃说一句,别有事没事往我太子妃的面前跑,以后见到她绕道走,别碍她的眼睛。”
林若芙:“……是,我听太子殿下的话。”
她小女人姿态十足,眼泪落下来,楚楚可怜。
萧鹤凌非常嫌弃:“别在本宫面前掉眼泪,本宫又不是父皇!行了,你赶紧走吧!”
萧鹤凌抓紧卫知韫的手,牵着她大步离开了。
卫知韫一路跟在他身后,看着他高大背影走在阳光下,依旧潇洒倜傥,玉树临风,矜贵端方。
他是极好看的男人。
哪怕到了现在,卫知韫心里还是如此想着。
她和萧鹤凌上了马车,萧鹤凌依旧握着她的手不放开,他手指修长,非常有力,他身上的热气从掌心里源源不断地传出来,传到她的掌心、她的身体里去。
“死牢很脏,关押的都是些即将死去的人,你有事可以让我去,不必自己跑一趟。”萧鹤凌说道。
他说的脏,并不是环境的脏,而是染血、染命的脏。
卫知韫抬眸看向他的眼睛:“之前我怀疑,明妃把整个林家推出去为她挡刀子。今日我去见林成业,虽然他没有承认,但我觉得我的怀疑九成是正确的。”
萧鹤凌皱起眉头。
卫知韫便继续道:“明妃是一个很可怕的人,她也许没有人类的正常感情,所以才做出这样的事情。你既对她有情,便要处处小心,她与你亲密,或许只是想杀你,或者乱国而已。”
顿了下,卫知韫又说:“当然,你可以不信我的话。但我还是要和你说这件事。你虽不能专情于我,可曾经也是帮助过我许多的。
“我当初选择嫁给你,是自己的孤注一掷,身为卫府被宠大的姑娘,我这点勇气还是有的。虽然我输了,却并不能否认你是对我很好的人,为你的性命,我愿意冒险和你说这么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