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下半年,孟楼终于进入学堂读书。有一日下雨,我亲自拿伞到学堂门口接他。不料遇到登徒子,是晋哥救了我。”
崔姨娘光是说到这里,脸就红了。
“当时闹腾得很厉害,我被淋了雨,回去之后又生病,也是晋哥给我请大夫抓药,亲自给我熬药。他对我很好。”
顿了下,崔姨娘去看卫知韫的脸色。
“我的意思是说,还在孟府的时候,他便对我很好,只是那时候我是老爷的妾室,他也并没有什么表态,我们一直都相安无事。”
卫知韫知道赵晋这个人。
他是孟府曾经的管家荣叔的大儿子,后来他们搬到竹轩,管家一家子也跟着他们来了。
赵晋平日里就在竹轩里,帮忙做些采买的活儿,为人沉稳,话不多,力气很大,除却采买之外还时常帮忙劈柴。
在竹轩,他的人缘极好,谁有事情了都可以找到他帮忙。
十几年前他也娶过妻,然而他的妻生产后血崩,只留下一个女儿,妻便撒手人寰。
赵晋独自把孩子养大,中间也有人给他介绍媳妇儿,但都被他拒绝了。
在卫知韫的印象中,赵晋是个极好的人。
难道说这些年他不续弦,就为了等崔姨娘?
这是一件大喜事。
卫知韫笑着道:“你与赵晋两情相悦,我自然是赞成的。只是这等大事,他却叫你一个人来找我说,可是不够有担当?”
崔姨娘忙解释:“他原本是要亲自来的,是我拦住他,怕他冲撞太子妃,自己才先来的。”
卫知韫这才放心了。
她由衷地说道:“孟家大老爷已经去世多年,崔姨娘合该有个人相互扶持着过日子。”
崔姨娘怔然地看着她,似乎没想到她答应得这么爽快。
“若我走了,往后去竹轩,便无人伺候太子妃。”崔姨娘抹着眼泪说道。
妾室就是伺候主母与夫君的人而已,身份并不尊贵,在崔姨娘的想法里,她即便要走也得得到卫知韫的同意。
“一棵小树苗被压了很久,要它抬头很难。崔姨娘能放下过去,重新开始新的生活,需要极大的勇气,我希望崔姨娘能够幸福。你从来不是我的丫鬟。”
崔姨娘紧紧握住她的手,眼泪不住地往下流:“太子妃,多谢您。我与孟楼能有今日,全仰仗您。”
“我只是给你们指一条路而已,能够走到今日,全靠你们自己的辛苦和付出。另外,此事也该与孟楼说一说,他十岁有余了,得知母亲重新嫁人,恐怕心中会别扭。”
“已经与他说过了。他与晋哥相处得极好,像朋友,也像父子。我很高兴,能有个人像父亲那样爱他。我也会这般爱护晋哥的孩子。”
话到此处,便差不多了。
崔姨娘还说:“太子妃何时有空了,到竹轩那边去,给我和晋哥做个见证。”
卫知韫道:“我很乐意,你们定好时间,我便去。”
崔姨娘羞红着脸答应了。
说来她也是个可怜女子,十六七岁时被娘家卖入孟府做个小妾,直到她夫君去世,她都不知爱情为何物。
如今孩子已经十岁有余,她才遇见知冷知热的知心人,二十六七岁了,做了十年母亲的她,这才学会脸红。
卫知韫很为她高兴。
这是开年的第一桩大喜事。
这日回去之后,崔姨娘找到赵晋,把卫知韫的想法都告知他了,两人都非常高兴。
赵晋在准备着请媒人,交换八字之类的事情,虽然两人都不是第一次成婚,但该走的流程还是得走。
他们决定,到时候请卫知韫来做个主婚人。
赵晋说:“若太子妃能来,便是你我的大幸事。”
“太子妃对我们很好,很是照顾我们母子,她应该会来。”崔姨娘笑着说道。
两人脸上都有笑容。
原本逐渐清冷的竹轩,因为他们二人的事情,也都热闹起来。
寒冬过去,暖和的阳光洒在大地上,河水开始流动,树枝冒出嫩芽,山间田野渐渐葱绿起来,万物争先生长。
难得这天孟楼休沐,崔姨娘带他上街,准备去卫知韫的铺子里扯两匹布,给孟楼做一身新衣服,也给赵晋做一身。
在进店的时候,她看到一枚玉佩从前面之人身上掉下来,连忙捡起喊住对方。
“公子,您的玉佩掉了。”
那人停下脚步,回转身来,看向她手中的玉佩,目光又从玉佩滑到她身上去,好一会儿才似反应过来般。
“多谢小娘子,若不是小娘子,只怕回头我要辛苦寻这玉佩了。”
崔姨娘把玉佩交还给他:“举手之劳而已,公子不必挂心。”
她要带着孟楼进去,却被那人拦住,说是要送她礼物答谢她。
“这玉佩是我祖父留下来的,十分珍贵。小娘子拾到它,并且交还给我,对我来说,是莫大的事情。”
崔姨娘知道,那是上等的羊脂玉,触手生温,油腻感很好,对方说是祖父传下来的,可信度很高。
“公子真的不必如此客气,换做旁人看见,也会叫住公子的。”崔姨娘说道。
男人却注视她良久,说道:“在下梁玄,从外城而来,在京都城人生地不熟的,但愿能与小娘子交个朋友。”
崔姨娘抿了抿唇,道:“我还要为我家相公和孩子扯两匹布做衣服,恕不奉陪,公子请随意。”
她拉着孟楼迅速进了铺子,找到钱掌柜,躲开了那位公子。
她是个女人,还是个貌美的女人,能够敏锐地察觉到,那个男人看她的目光不一样。
「早知如此,合该叫他丢了那玉佩。」崔姨娘如此想着,心里很不舒服。
本以为叫住他,捡起他的玉佩交还他,两人之间只是萍水相逢而已,再不会有以后。
但崔姨娘就是有很不好的预感。
过了三五天,她又见到那个叫梁玄的男子,原来他在竹轩附近买了一座宅子,就住在附近。
崔姨娘只觉得头皮发麻,转身就走,却被梁玄拦住:“小娘子很害怕我?”
崔姨娘强作镇定:“倒不是害怕,我已经是个有妇之夫,理应与外人保持距离,如此对我对公子都好。”
说完她就走。
她与赵晋即将成婚,她不愿这个时候再节外生枝。
从孟府到竹轩,从孟家老爷到赵晋,她已经走了很长很长的路,眼看着马上要过上幸福的生活,她不想狠狠摔一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