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萧鹤凌上半身往卫知韫这边倾来,他们中间隔着小案几。
萧鹤凌看着她的眼睛说:“等到登基大典那日,朕一定会告知于你!皇后再等几日,不会生气吧?”
卫知韫笑道:“倒也不是不能等,左右也就这几日了。”
“皇后这样通情达理,朕很欣慰。前朝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朕先走了。”萧鹤凌说着,人就已经起身,大步往宫外去了。
卫知韫看着他离开,嘴角噙一丝浅笑。
萧鹤凌在处理前朝的事情,她则出宫回了一趟娘家,她肚子越发大了,娘家人很是紧张,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卫知韫回宫之后,五皇子和八皇子都来看她,五皇子还带着他的皇子妃来。
给她送来滋补的人参,希望她好好养胎。
八皇子则是自己来的,他才十五岁,尚未婚配。只见他面容清秀而稚嫩,一双漂亮的眼睛十分清澈。
八皇子说:“母妃说,皇后嫂子快要生产了,这段时间定然腰酸难忍,她怀我时便是这般,故而她特意缝制了一对软枕,叫我送来给皇后嫂子。”
卫知韫拿在手上抚摸,毛茸茸的,里面放了棉絮,很是软和。
卫知韫多谢他们的好意,便叫余嬷嬷接过来放好。又叫人送上茶水点心,请他们坐下吃。
五皇子妃是个话密的,年纪也小,说话没有忌惮,说道:“皇后嫂子的肚子看起来圆圆的,应该是个小公主。”
空气静默了一瞬,气氛都凝滞了。
五皇子和八皇子都很紧张,小心地查看卫知韫的神色。
卫知韫含笑开口:“小公主很好,小时候软软糯糯的,长大后好好读书,自有一番女儿英姿。”
五皇子妃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我也这么觉得,我就觉得小公主可爱软糯,想要。等皇后嫂子生了,我天天来看她。”
大家都笑起来。
卫知韫看向八皇子:“听闻前些日子,八弟府上请了个新先生,不知八弟近日来在读什么书?”
八皇子愣了一下,连忙站起来回话。
“臣弟府上确实来了个先生,说他游历四方,通各地语言与习俗,尤其通宣国语言,要到臣弟府上来教臣弟宣国语言。”
敏锐的人都察觉到,气氛不对劲儿了,都默默拿起面前的茶盏抿起来,假装什么也不懂。
八皇子倒是很坦然的样子,继续说道:“母妃听闻此事,将臣弟训斥一顿,说臣弟什么东西都往自己府上拉,也不怕脏了自己的地儿。
“大启与宣国交谈的事情,自有使臣为之,不需臣弟学什么宣国语言。倒是我们祖先留下来的四书五经,母妃叫臣弟好好通读,以求能够修身养性,平稳度日。”
卫知韫抿了一口茶水,才道:“你母妃说得对,也说得不对。了解他国语言与习俗,也就能知道他国的优点与缺点,来日不至于被他国压制而不自知。”
八皇子拱手作揖:“臣弟受教了。若臣弟能习得一二,回头定然来说给皇后嫂子听,叫皇后嫂子多加指点。”
卫知韫说“好”。
两位皇子说打扰多时,便告退了,卫知韫也没有挽留,就让他们走了。
走出储秀宫很远,五皇子和八皇子都暗暗松了口气,只有五皇子妃不明其意,觉得皇后人很和善,她宫里的茶水点心也好吃。
五皇子道:“御花园的冬红应该开了,你过去看看。我与八弟在前边等你。”
五皇子妃小孩子心性,当即带着嬷嬷和丫鬟去御花园了。
五皇子和八皇子站在一处说话。
“父皇驾崩,皇兄已经继位,皇后怎么会觉得你有夺嫡之心?”五皇子紧皱眉头。
卫知韫问八皇子,是否在学习宣国语言,就是在试探八皇子。
“不知。”八皇子摇头,脸上有着与这个年龄不相符的沉重。
“但母妃与我说过,宫廷生活看似平静,却总是暗潮涌动。只要我没有那个心思,皇后嫂子迟早能看清楚我的为人。”
“是这么个道理,好在你反应灵敏,打消了皇后的疑虑。”
五皇子还在感慨着,八皇子已经看到一对蝴蝶落在花叶上,他立即追上去。
“五哥,好漂亮的蝴蝶!”他追着蝴蝶去了。
“……”五皇子摇摇头,笑了。
皇帝登基大典、皇后册封典礼,近在眼前。
卫知韫与萧鹤凌都很忙碌,要试典礼当天的礼服,还要提前熟悉流程。
往往结束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而萧鹤凌还有许多前朝的事情要忙,因此都是卫知韫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
躺在床上,卫知韫手覆在腹部上,感受孩子在肚子里的动作,她一下一下地数着。
她在想,自从萧鹤凌归来之后,两人夜里从未在一个房间里待过。
后日就是登基大典了,萧鹤凌准备好告诉她,他如何从火中死里逃生了吗?
卫知韫睡到五更就醒来,再也睡不着,索性梳洗起身,走出储秀宫去。
她带着余嬷嬷,走到长乐宫门口,好巧不巧,看到长乐宫的宫门打开,有人从里面出来,身边的人提着灯笼,照亮长乐宫门口这一方天地。
卫知韫看清楚他的脸,身穿明黄色锦袍的萧鹤凌,身上还穿着黑色披风。
已经有轿辇来接他了。
萧鹤凌见到她,怔愣了下,随即大步走到她面前:“天气冷,你怎这样早出门?不怕被寒风吹了?”
卫知韫道:“我穿得厚实,寒风吹不到我。明日就是皇上的登基大典了,也是我的册封典礼,我想在明日到来之前,和皇上出宫去一个地方。”
萧鹤凌端详她的脸,半晌后,执起她的手,“果然不曾被冷到。皇后说去哪儿,朕便陪皇后去哪儿。只是朕还需要上早朝,早朝之后,朕跟你走。”
“我等皇上。”卫知韫道。
萧鹤凌去上早朝了,卫知韫回去换了一身衣服,叫人准备了马车,萧鹤凌下了早朝,她就带萧鹤凌出宫。
今天天气不好,阴沉沉的,还刮着寒风,好似一夜之间,又回到冬日去了。
马车走过长街,萧鹤凌往外边看了眼,收回视线来,问:“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到地方,皇上就知晓了。我想在皇上登基之前与您出来走走,登基之后很难有这样的机会了。”卫知韫说道。
马车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最终在一片药圃旁边停下来,萧鹤凌和卫知韫下了马车,就看到前方大片大片的草药圃。
里面种的是紫苑花,只是现在还没有开花,还是小苗苗。
卫知韫抬头看了眼天空,没有去年一样的好天气,而她的肚子却越发沉重了。
“去年我们来过这里,皇上还记得吗?”
“怎么会不记得?”
“我们在这里发生了什么?”卫知韫问道,风很大,吹得她的紫色披风猎猎作响。
萧鹤凌看着她的脸,脸上带着笑,却久久不言语。
卫知韫感觉到他的目光,却没有转过脸来,她依旧看着前方的紫苑花圃。
“你当时带我进去赏花,结果吵醒了花草深处沉睡的大狗,我们被大狗追了一路。”
说到这里,卫知韫脸上的笑意真诚无比,她终于转过脸来看着萧鹤凌,眼眸一片明亮:“难以想象,身份尊贵的太子殿下,还有被狗追的经历。”
她的神色里,满是对去年那场景的沉沉思念。
萧鹤凌附和:“确实难以想象。”
他环顾周围一圈,嬷嬷丫鬟们都在远处,侍卫也在远处。
“你让他们在远处的?若这会儿你要杀朕,只怕当真无人来救。”
他哂笑一记,直勾勾地看着卫知韫,道:“但你不能杀朕。”
寒风吹来,两人脸上的表情都冷肃很多,卫知韫问:“我为何要杀你?”
对方讥笑道:“你不是知道了吗?事到如今,还装傻做什么!我倒是想知道,你何时发现的?”
卫知韫道:“我知道什么?知道你不是真正的萧衍,不是我的夫君么?”
她脸上有笑,表情淡淡,但却给人一种冰冷的感觉,男子讨厌她脸上这种表情,这让他有些生气。
“对,我不是真正的萧衍!也不是你的夫君!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又是如何得知的?”
他自认为演得不差,更有人在背后指点他,为什么还能被识破?
“那你不如先告诉我,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发现你身份的?”
男子爽快回答:“今早上,你出现在长乐宫门口,见到我从里面出来,不吵不闹,还要带我来这地方,我就知道你知道了。”
“你这么迟钝啊,居然到刚刚才知道。”卫知韫道:“但我在延和殿第一次见你时,就知道你不是我夫君!”
对方愣了一下,顿时脸上阴云密布,“你当时就知道我不是萧衍,却还将错就错,让我冒充他,为你做下这许多事!
“不费一兵一卒,你叫我助你轻而易举击败萧淇,轻而易举让皇位属于萧衍!皇后当真好灵敏的心思!”
卫知韫道:“你只是个戏子,不曾真的爱过一个人,所以你当时看我的眼神,想要表现得深爱,然而落在我身上时,却让我感觉像是被浪荡子盯上了,实在恶心。”
“你!”男子怒极!
卫知韫道:“你对我的好与宠爱,都太流于表面,从不发自内心。我的夫君对我如何,我太清楚了。再告诉你一件事,你绝对想象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