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鹤凌浑身弥漫着森寒的气息,他看了宋雪致一眼,并未对她的话做出任何回应。
只叫人把林若芙抬回长乐宫里去。
卫知韫道:“把宫里的太医都请来,务必保住林贵妃腹中胎儿!”
她叫乳娘把孩子先带回储秀宫去,她则去往长乐宫。
她本想叫宋雪致也出宫去的,但是宋雪致不放心,也要跟着她去长乐宫。
“没事,我是武将孙女,从小就舞刀弄枪,身子骨比旁的女子都硬朗,皇后不必担心我。”
又说:“我亲眼目睹了这件事,唯有我能给皇后证明清白,若我不去,皇后一人怎敌她?我不放心!”
就此,众人都移步到长乐宫中去。
其他御医未来,甘太医就已经下了最后的定论:“孩子已经没了,药石无医,请皇上与贵妃娘娘节哀。”
萧鹤凌一脚将甘太医踹倒在地,甘太医内脏破裂,直接吐血。
其他太医赶来,见到林若芙满身的血,又听闻甘太医已经下定论说,孩子没了,甘太医是负责林若芙平安脉的,林若芙怀孕后也一直是他负责,众人便都不再说其他的,怕担责,只跪下来叫萧鹤凌和林若芙节哀。
林若芙躺在榻上,捏着帕子,哀哀地哭:“臣妾见小睿王实在可爱,不过是想逗逗小睿王而已。岂料皇后实在心狠,给臣妾一个耳光,直接把臣妾扇倒在地,害得臣妾滑胎。孩子没了,臣妾也活不下去了。”
宋雪致炮仗脾气一点就着:“你那是想逗小睿王吗?你分明是想伤害小睿王,被皇后发现了,才对你动手的!皇上,皇后是您的发妻,您可不能听她信口胡诌!”
卫知韫站到宋雪致前面来,一人面对萧鹤凌和林若芙,她腰身挺直,仿若青竹翠柏一般。
即便风雪来临,也不曾折她腰。
即便是福身行礼,也丝毫不减她的气节,她道:“皇上,情况的确如谭少夫人所说的那般,是林贵妃想要害臣妾孩子,臣妾才阻拦她,并且给她一个耳光,算作给她的教训,中宫嫡子她也敢害,臣妾若不反击,来日她岂不是得寸进尺,要杀了臣妾的孩儿?身为母亲,臣妾自然要为孩子未雨绸缪!”
林若芙道:“臣妾也是失去过孩子的人,知晓失去孩子对一个母亲来说,打击有多严重,臣妾如何会害小睿王?
“再者说,如今臣妾还身怀六甲,平日里保护好自己和腹中胎儿,已经足够吃力。今日御花园中,臣妾只带了似珠并两个宫女,倒是皇后身边,除却谭少夫人之外,还有无数嬷嬷乳娘宫女太监,臣妾如何敢对小睿王下手?
“这些日子以来,臣妾深得皇上宠爱,又怀有龙嗣,皇后忧心自己与小睿王地位不保,才对臣妾下毒手。皇上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啊!”
“一派胡言!”卫知韫冷喝:“本宫身为中宫,又养育有嫡长子,本宫还怕你?实在可笑!”
她看向萧鹤凌,不卑不亢:“皇上,林氏心思歹毒,意图嫁祸,谋害臣妾。她品性败坏,又是罪臣之后,还是先帝嫔妃,实在不堪贵妃之位,臣妾恳请皇上将她废黜,赶出宫去,以儆效尤!”
她跪下来,双手行礼却端得平整,“若皇上不答应,臣妾自请去冷宫!”
萧鹤凌看过来。
看见她的额头,看到她垂着眼眸。
两人没有任何的视线交接。
周遭一片寂静,谁也不敢说话,沉默就这样在人群之间横亘着。
不知过了多久,萧鹤凌才开口:“好。”
一个字,叫所有人身躯一震。
什么好?好什么?
他答应的是卫知韫哪个要求?将林若芙废黜?
应该是这样吧,毕竟卫知韫是皇后,还养育有小皇子,身份尊贵,子嗣上又有功劳。
“既然皇后提出来了,朕就成全你。”萧鹤凌说道:“传朕口谕,皇后残害贵妃骨肉,禁足储秀宫,无诏不得出。”
卫知韫稳稳地站在那里,还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一动不动。
所有人都愣住了。
禁足储秀宫,说的是禁足,实际上若一个妃子不得宠,又被禁足,久而久之,她所居的宫殿便会沦为冷宫。
如此情形,与被打入冷宫已经无异了。
所有人都跪下来求情。
宋雪致身怀六甲,也不顾身体不便,立即跪下来:“皇上,分明是林贵妃陷害皇后,您不能这样惩罚她!她为您生育小皇子,于皇嗣上有功劳,又是中宫,您为一个贵妃如此惩罚皇后,就不怕被世人唾骂吗?”
萧鹤凌道:“贵妃滑胎,朕很悲痛!”
宋雪致还要再说什么,卫知韫抢先一步,道:“雪致,别再说了!我做了自认为对的事情,皇上不相信我,偏袒林贵妃,谁又能说些什么!”
她走到宋雪致身边,道:“你赶紧回家吧,别给自己惹祸,照顾好孩子还有你自己,比什么都重要,勿被旁人影响。”
宋雪致哭了,为卫知韫感到不值得。
才听说萧鹤凌冒天下之大不韪,要自己父皇的妃子为自己宠妃,她已经很不爽。
如今又亲眼看见萧鹤凌为林若芙,不相信被陷害的卫知韫,反而把卫知韫禁足,她实在不知道天底下的男人,到底还有没有可信的!
男人都是让人不可信的!
曾经恩爱两不疑的萧鹤凌与卫知韫,居然也走到这一步,宋雪致内心的某种信仰,彻底崩塌了。
“甘太医。”萧鹤凌道。
甘太医连忙跪着往前爬:“微臣在。”
“好好给贵妃调养,若叫她落下任何病根,朕唯你是问。”萧鹤凌沉声道。
“微臣遵命。”甘太医上前去,再度给林若芙诊脉,开药调养,其他太医协助。
卫知韫退回了储秀宫,伺候她的人手减少了至少三分之二,只留下她昔日的陪嫁——月见,两个嬷嬷以及两个丫鬟。
不过乳娘还是剩下两个,轮流照顾喂养小睿王。再有两个太监,负责外院的洒扫以及挑水等活儿。
早上还闹腾腾的储秀宫,到了傍晚,就已经凄凄凉凉。
宋雪致并没有立即出宫回府,而是又在储秀宫陪伴卫知韫一个晚上。
她抱着卫知韫说:“你到了皇后的位置上,却还是这样难!今晚你别赶我走,我定要陪伴你度过这最难熬的一个晚上。”
卫知韫说:“我不难熬,他要册封林氏为贵妃时,我便想到迟早会有这样一日的。”
“虽说你早想到这样的结果,可这样的结果真正来时,心情还是不一样的,我理解你的心情,就让我陪伴你。”宋雪致说道。
她如此诚恳,叫卫知韫十分内疚,也不好再让她出宫,便让她继续在储秀宫里住一个晚上。
到了半夜,卫知韫听到边上传来嘤嘤啜泣声,才知道宋雪致哭了。
询问之下,才知道宋雪致哭泣,一方面是为她如今的遭遇,一方面是为宋雪致自己如今的局面。
卫知韫和她说了半宿话,天快亮了才重新睡去,晌午才起身吃饭,发现菜肴不如之前丰盛,削减了很多。
宋雪致气极,又把萧鹤凌与林若芙都骂了一遍,骂到最后又红了眼眶。
“我以前不爱掉眼泪,嬷嬷说怀孕的女人容易脆弱,动不动就哭,我想应该是这个理由!”
面对她的倔强,卫知韫只是笑笑,并不揭穿。
出宫前,宋雪致说:“回头我再进宫来看你,给你带很多银子,宫里的奴才都是攀高踩低的,你如今被禁足,指不定他们要如何磋磨你,有银子在手上日子也好过些。”
她走后,本就冷清的储秀宫,更加冷清。
除却卫知韫和月见之外,其他人基本上都在偷偷抹眼泪。
关于皇后因为嫉妒,害得林贵妃滑胎,惨遭皇帝禁足的消息,于昨日已经传出去。
到今日,基本上已经人尽皆知。
就连在家中养伤许久的叶定,也听闻此事,得知宋雪致当时在现场,他立即去问宋雪致此事的细节。
得知卫知韫是被陷害的后,他立即进宫,求见皇上,在皇上面前为卫知韫求情。
他说了很多,从萧鹤凌与卫知韫青梅竹马,到萧鹤凌求娶卫知韫的过程多么艰难;说到他出事之后,卫知韫一人如何为他守着太子之位。
简直苦口婆心,字字泣血,但是萧鹤凌好像不为所动。
叶定深深叹了口气,道:“……皇后生产那日十分凶险,林贵妃却无比嚣张,俨然是冲着皇后与小皇子性命去的。皇上当时也在现场,该知晓个中缘由才是,怎么现在却因贵妃失去孩子,就相信是皇后所为呢?这分明是林贵妃陷害皇后啊!”
萧鹤凌目光犀利地看着他:“叶副使对皇后与朕的感情,倒是十分清楚。你这是在觊觎朕的皇后吗?”
叶定愣住,脸色煞白!
半晌才道:“微臣与皇后之间清清白白,皇后身为一国之母,更是端庄守礼,皇上怎么说微臣都不要紧,但若皇上怀疑皇后,那便是对皇后的羞辱!微臣肯定皇上解禁皇后,若不然,微臣自请罢官!”
萧鹤凌直接道:“好,你罢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