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西窗边案上放着的一把用来剪烛花的金剪,正借着一旁烛火的照耀,发出道道金色熠熠的光芒来。
心念一动,轩辕翰仅凭着最后一丁点儿清醒,忽地起身来,过去一把将其拾起来握紧。
转而毫不犹豫地在自己的左手上,狠狠划下一道口子。
霎时间,其手掌上的鲜血直流,一滴滴落在其脚下的地板上。
许是药物下的太过于激烈,方才竟浑然不觉。
此时借着疼痛感所带来的片刻清醒,轩辕翰忽然发现窗外似是有两双眼睛,正紧紧盯视着自己所在的方向。
“是什么人在那里?”
于是借着捉人,赶忙夺门逃离而去。
“翰哥哥……”
“你要去哪儿?”
“不要走!”
显然,被其举动吓到,一动不动怔在原地的陆天骄。
直到看到轩辕翰离开,方才起身紧随其后,一边呼唤着,一边亦跟着追了出去。
然前脚刚一迈出门,却又缓缓退了回来。
陆天骄提着裙摆,一边后退,一边发出连连惊声。
“你是……”
“梅汐媛!”
“怎么是你?”
“你不是早都已经回国了吗?”
“怎么又回来了?”
“今夜,你是怎么进来的?”
“你想干什么?”
很快,便看到梅汐媛的身影出现在了喜房里。
进门后,她先朝着周围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
又近身过去,伸手摸了摸陆天骄身上华丽的喜服,
这才话里话外,夹枪带棒地讥讽她道:“看来西秦太后对陆大小姐果然看重,嫁妆丰厚,异常超乎一个侧妃的规格且不说,不过是一个妾而已,喜房里的布置居然也配用正红!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秦王轩辕翰在迎娶第三任嫡妃呢!”
陆天骄听着虽说心里极不舒服,可亦先隐忍着,且看她究竟打得什么主意!
这时,梅汐媛又冲着陆天骄笑了笑,说:“虽说喜事不兴不请自来,的确是姐姐唐突了。可无论如何,你我也算是姐妹一场,陆大小姐大婚,怎的也不通知本公主一声,本公主也好备些薄礼,略表一下心意不是?!”
陆天骄屏气凝神,开口道:“什么大婚不大婚的?一切都只是受太后娘娘抬爱,念在我从小缺失母爱的份上,为我悉心张罗,我亦只是以侧妃的名义入门。更况且,我并不知道你回来了!”
闻此,梅汐媛冷笑了一声。
继而阴阳怪气地又说:“如此说来,那反倒要怪姐姐我喽!也是,事到如今,本公主又有何资格在这儿独自拈酸吃醋,扰了妹妹洞房花烛的兴致!”
想起方才在窗外所见陆天骄勾人的狐媚样子,梅汐媛道:“不过,我见这新郎,方才好像被妹妹整个儿一副如狼似虎,急不可耐的模样给吓跑了似的!”
听到自己竟被偷窥,陆天骄终于愤怒了起来:“梅汐媛,身为东宁国尊贵的公主殿下,你竟然偷窥!”
梅汐媛对其行为手段露出不屑地一笑,想到那年,自己那一夜亦是落了个一人独守空房。
此时,忽然她的心里就感到平衡起来:“看来今夜,妹妹这洞房花烛怕是亦要和我一样,落空了!”
陆天骄自是不这么认为,她反而自信满满地说:“我与翰哥哥,自是还有很多的来日方长,怎能与你一般结局……”
这时,梅汐媛的脸色忽然沉了下来。
似是若有所思着,亦口中喃喃低语了一句:“来日方长,本公主曾经也是这般想的,可后来,等来的又是什么呢!”
如今,陆天骄只不过是下一个自己,在步她当年的后尘而已。
这人世间的男男女女,面对所爱之人,竟都是这般地智商全无,蠢不可及。
早晚有一天,她会自食其果的。
一念至此,她亦不再与她继续争锋,转而开口说:“好了,本公主今夜前来找你,是有要事想与你商量!”
陆天骄疑惑地问:“要事?什么事?”
梅汐媛忽然颇为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说:“她回来了!”
陆天骄不解地问:“她?谁?”
梅汐媛道:“那个贱人,她已经回来了!”
陆天骄顿时明白了过来,却又更不明白了:“怎么拓跋泽没有杀了她吗?”
梅汐媛:“没有!”
陆天骄疑惑地说:“依照拓跋泽的性子,怎么会没有杀了她?听说,是她害死了他的弟弟,拓跋宏,拓跋泽怎会还留着那个贱人的性命?!”
梅汐媛亦是至今都不敢相信:“你有所不知,拓跋泽这次从草原回来,仿佛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身上完全没有了之前的那一身戾气!”
陆天骄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那个贱人,她改变了拓跋泽!”
梅汐媛弱弱地点了点头。
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每每无人能做到的事,她一介女子,仅凭自己一人之力,却俱都做到了。
就连拓跋泽那样的粗汉莽夫亦能为她所改变,到底还有什么是她所做不到的,
一念至此,陆天骄忽然提出要求:“那个贱人现在哪里,我想见她一面!”
梅汐媛说:“她就在外面,稍后我便带你去见她!只是……”
见其忽然面露难色,陆天骄追问:“只是什么……”
梅汐媛再三思考,终于下定了主意:“只是本公主好不容易才从秦王轩辕翰与那拓跋泽的手里将她夺了过来,听说那日夜里,还有个人上门来找拓跋泽,自称是其手下。可本公主后来仔细盘问过,那人的气质打扮根本就不像下人,本公主怀疑,那人一定便是那个南安太子,易三少。”
然陆天骄在乎的,却只是:“你说什么?你说翰哥哥,他亦已经见过她了?!”
难怪听闻前段时日轩辕翰尚还在府中卧榻修养,今日再见他,其精神看似已然已经大好了。
梅汐媛心里与其同样不是滋味:“嗯!”
看到陆天骄已然怒不可遏,咬牙切齿,眼中露着怒光。
想起这几日所发生的一切,梅汐媛亦忧心不已:“本公主担心,如今已被他们二人盯上,想那秦王轩辕翰亦会很快便带人上门来搜,我怕是藏不住她了。所以……”
说着说着,顿了顿,竟忽然乍出一句:“所以,我想把她交给你!”
陆天骄顿惊看向她的脸:“交给我?”
梅汐媛点了点头,继而叮嘱她道:“这个女人极其重要,无论如何,她一定得活着,绝对不能出任何意外!”
陆天骄皱了皱眉,问:“为什么?不是只有死人才最安全,不是吗?”
梅汐媛着急地阻止她:“不可以,她是……”
眼看着话已到了嘴边,却又收了回去,沉住气道:“这个日后我再慢慢同你讲。总之,让她受些皮肉之苦是没有问题的,但她一定不能死!”
虽不明白,但只要一想到这个贱人有朝一日竟也会落在自己的手里,她便就欣喜若狂,于是答应了梅汐媛:“好吧,我且先留着她的狗命,看她如何翻出我的五指山……”
商量好一切,梅汐媛一边出门,一边说:“我这就带你去见她!”
很快,俩人便一道来到了窗外一个隐蔽的角落里。
然却看到,那里早已空无一人。
梅汐媛紧张地上前去仔细搜寻了半天,最后确定衣上云已经不在那里了:“方才我们明明一道就在这里,可她怎么不见了?”
陆天骄怒道:“你是问我吗,还不赶紧去找!”
梅汐媛解释说:“你放心,她现在的身子本就弱极了。况且,杀人诛心,本公主特地今夜带她前来,就是要她亲眼所见,自己深爱的男人与别人耳鬓厮磨缠绵于榻,看她方才对眼前的画面都不敢直视,瞬间变得心如死灰,想她一定跑不远的!”
陆天骄则一边快步出门,一边催促她道:“废话少说,还不快找,若是让人认出她来,那一切就完了!”
轩辕翰出门后。
一直跟随着隐隐觉得有些熟悉的背影,完全不顾自己的伤口一直还在滴血,只一路一直紧追到了云水阁,方才停了下来。
霎时间,殿内传出一股淡淡的药草香味,经历过之前太多次的擦肩而过,轩辕翰此生已是再也不会忘记这个味道。
这一刻,他属实太激动了,以至于似是快要连话都说不出来。
酝酿了许久,只怕自己稍不留神,便会将她再次吓跑,于是只能小心翼翼地朝着那个暗藏在殿内屏风后的人儿若隐若现的身影,问了句:“云儿,是你吗?”
正如梅汐媛所期望的,杀人诛心。
这一刻,屏风后的人的确万念俱灰。
方才在星月阁所发生的一切,从烛光照应在窗户上,两个人影开始现了出来,婆娑多姿?
接着,那俩个炙热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透过窗户,在烛光的照耀下,被衣上云俱都清清楚楚地看在了眼里。
方才,梅汐媛对她说:“看到了吗?你以为他最爱的人是你?曾经的山盟海誓,都只不过是最不值得一提的玩笑话而已。换个人在身边,他依旧能与她做与你之前一样的事。世间男人,薄情寡义,皆是如此。”
云水阁。
在这如此熟悉又陌生的地方,衣上云不知自己为什么会流下泪来。
却依旧还固执地否定自己的心:“我为什么要伤心?这个男人与我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