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时间一直在不断地向前推进,每一次触碰怀表切换的都是一个不同的世界。
突然,一阵奇怪的异响从二楼传来,按理来说,被困于扭曲内的人无法离开,所以存活下来的,只有可能是杀害少年们的凶手。
猜测大概是遗留在这个世间线上的凶手,江辰川下意识去拿自己的武器,但随后,看见自己穿透身体的手臂,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是濒死之人。
而目前最好的办法,还是选择隐藏自己,调查出扭曲的真相,这个世界离现代过于接近,能造成影响的,大概是前两个世界发生的惨剧。
想要不动声色地回到二楼,将自己的发现告诉初冬与列奥尼德,可一过拐角,却看见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你……”
……
初冬缓缓睁开了双眼,濒死的状态并不好受,是超脱生死的痛苦,甚至有一瞬间,她忘记了自己名字,忘记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端庭洋馆内,仿佛有什么从自己内挣脱而出。
因此,当她再一次睁开双眼,一时无法适应眼前的黑暗,只等到恢复过来一些,那恐怖的疼痛似乎结束了,才能重新观察眼前的场景,入眼便是那漂浮的悬空怀表,微风吹拂那浅色的帘幕,轻轻在晚风中飘动。
列奥尼德怎么也不会想到,有江辰川这样的愿意冒险的勇者,居然还有初冬这样犯傻的疯子。
他为了维持怀表的运转无法移动,只能眼睁睁看着初冬朝江辰川走去,拿起他手中的杖剑,调转方向,朝自己刺去。
“初冬小姐!”
列奥尼德发出惊呼,但他却因为束缚什么都做不了。
真是一件荒诞的故事,转过拐角,看见初冬略微透明的身影出现在二楼上,只是那副模样,跟夏境人没有一点关系,金黄色的瞳孔宛如异族般诡异,她感受到什么,转过头,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
“你……是谁?”
江辰川抱着几分警惕的心,可又看那冰冷的气质,跟初冬有几分相似。
“伊维尔?”
试探性的话语一出,江辰川便能确认眼前的陌生女子是初冬,看来自己猜的没错,魔女教派的成员大多都有自己的秘密,充满了未知的神秘。
“是我,看样子,你得解释一下了。”
“说来话长。”
初冬看起来并不想说的样子,虽然语气神态相似,但却与最初的相识,有了些许的不同。
“你好像……有些不太一样了。”
江辰川缓缓走上台阶,就算一起行动,也并非队友,蕾娜曾警告过他,魔女教派属于极端黑暗组织,最好不要接触。
“想起了过去的一些经历,你应该也在生死之间……看到了什么吧。”
并非疑问的语气,同样的经历下,初冬的意思江辰川自然明白,那看起来宛如噩梦般的画面,却也是他曾经难忘的回忆。
只是……
他确实看到一些不属于他记忆中的画面,两个人都沉默了,洋馆恢复了原本安静的气氛。
“这些尸体……”
令人意外的是,这次是初冬率先打破了沉默,她恢复成原来那副冰山美人的模样,但她也并非高冷,只是不管谁跟她接触,都有一种疏离感,无法亲近。
环顾了一眼四周,立即明白这里遭遇了什么,慢步来到尸体前,看着莱昂的尸体,眼中露出了迷茫的神色: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中了诅咒?”
“诅咒!”
多处淤青应该由摔倒所致,数道伤口都隐藏在衣物之下,只是被掩盖着,所以无法看见,灵体状态的初冬并没有眼罩,所以那银月的标志在她的眼中更加清晰。
“对,那时候我并不清楚洋馆的情况,所以为了保命,我选择使用诅咒。”
她本不该告诉江辰川这个秘密,可是死亡令她回想起自己的身份,以及被魔女支配的恐惧,把愿望与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是一件愚蠢的事,但现在的她,单纯地依靠自己又无能为力。
赌一把?
赌上自己的生命,将银月的秘密告诉给江辰川。
“你应该听说过,被称为深渊之都的罗纳尔克城,那是最接近裂缝的都城,城中人并不像英兰北尔这般幸运,借着能源树的资源飞速发展……”
金色的眼瞳中,燃起名为复仇的怒火,她转过头,看着江辰川缓缓说道。
“数年前,一场瘟疫席卷全城,听说源头是靠近由附近最靠近新兰海域的村子传染开来的,村子的名字早就被人遗忘,大家都只呼唤他们为……病村。”
“所以……这跟诅咒有什么关系?”
冷静下来的江辰川皱起眉头,看来想要解决尤莉娅·德卡沃身上的诅咒,并不如他想象的那样简单。
“有什么关系……那病症用尽所有办法也无法治愈,罗纳尔克城的城主绝望地死去,只是直到最后,人们才意识到,那不是病症,也不是瘟疫……”
初冬顿了一下,就算她的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动,却能感受到那压抑的气氛。
“蔓延开来的,是诅咒啊。”
江辰川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听着初冬把她的故事说完。
“可是,那时候已经晚了,就算及时封闭了整座罗纳尔克城,也来不及了,部分罗纳尔克人早就逃离了自己的国家,而在此刻,城内又出现了一个新的组织,带着神秘与诡异……”
“魔女教派。”
听见江辰川猜出魔女教派,初冬并不感到惊讶。
“对,就是魔女教派,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魔女教派的恐怖之处,又善于隐秘踪迹,但世人并不知道的是,我们每位成员,身上都背负着可怕的诅咒。”
初冬抬起手,轻轻点了点自己的眼睛,银月的印记似乎在黑暗中微微亮了一下。
“这是我们的诅咒,同样的,也是我们力量的源泉。”
听到这里,江辰川想起了尤莉娅·德卡沃,一个猜想浮现脑海,先不说她是怎么染上的诅咒,若是没有诅咒的存在,她是否又能顺利觉醒,进入博物馆工作。
“你好像对我是魔女教派的成员,并不感到惊讶……不过也是,你是侦探,或许早就捕捉到某些蛛丝马迹。”
在初冬的认知里,若是无能之人,靠近她们是会死的,这种死并不是她们做了什么,又或者是某种迫害,而是像普通人偶然踏进觉醒者的世界,那种脱离认知的感觉,是令人抓狂而又崩溃的。
显然,江辰川并不会抓狂或是崩溃,这种人对于初冬来说,利用的价值大于铲除的价值。
“算了,重新介绍一下吧……我的真名叫戈莱特丽,罗纳尔克人,身中银月之咒。”
至于她为什么会在一个夏境人的身体里,又失去部分记忆,初冬并不打算一五一十地告诉江辰川。
“能不能告诉我,什么是银月之咒?”
“英兰北尔就是一个这样安逸的国家,还真是……有些羡慕,伊维尔,银月共有七轮,是一种慢性剧毒,伴随着轮数越生越多,躯体的力量也就越强,而躯体本身,也就会越来越弱,最后,连呼吸都变得困难,直至衰竭而亡。”
初冬下意识想要拿眼罩遮盖自己的眼睛,却想起自身是灵体状态,无法触碰实物,只维持着死前的状态,直到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体。
“那诅咒,可有破解之法?”
听着江辰川的疑问,初冬沉默下来,她心里清楚江辰川的意思,只是将目光移向远处。
“走吧,我要去一楼调查,若你想,触碰怀表便能穿梭不同的时间线。”
江辰川准备转身离开。
“有,不同的诅咒有不同的破解之法,有的像炼金术那样,解除术式就能解除诅咒,有的需要借助其他带有特殊力量的道具,而有些高阶诅咒,则需要……杀死施咒者才能破解。”
初冬不自觉地握紧了手,想来,自己愿意跟江辰川放手一搏,也是身受诅咒的原因,可矛盾的是,她的种种行为都在表现着……她不想死。
至少,不是现在,
至少,要完成使命,
至少……
要杀了她!
“魔女……”
初冬的眼神中透着仇恨,那种感觉,江辰川转过头时,愣了愣,那眼神他无比熟悉,甚至,在自己的身上也一直存在着,充满着无可救药的固执。
“魔女?”
“杀死魔女。”
难以想象,初冬会跟他说到如此程度,大概是灵体状态不受教派束缚,也是她唯一能将自己心声说出口的时机。
“只有杀死魔女,才能拯救罗纳尔克城,才能拯救全城的子民。”
“好,我知道了。”
大概是从她身上找到跟自己相似的东西,江辰川并没有怀疑初冬动机的合理性,当然,他也没有忘记,这位戈莱特丽小姐,也是魔女教派的成员之一。
每个人都是如此,生来就背负着什么,有些人轻松,有些人注定要负重前行。
终于把藏于心中的话说出口,初冬仿佛松了好大一口气,她淡淡地看向周围的尸体,恢复成原来的语调解释道:
“之所以感到奇怪,是因为我在洋馆内使用了诅咒的力量,我才三轮,诅咒并不会立刻杀死中咒者,可直到看见尸体,我才意识到,有什么被加快了。”
“加快……你说,时间吗?”
江辰川推断道。
“有这种可能。”
“实际上,当人们失去对时间的掌控后,对时间的认知也是会出现异常的,不要太相信自己的感觉,我们现在的情况,就好比把人关进一个没有钟表,没有日升日落的封闭房间,不用什么特殊力量,人自身也会发生认知扭曲,那时候,时间在他们的眼里,就会被无限拉长,更何况,还是不用的时间线……”
看初冬没有回话,江辰川继续说道。
“走吧,现在最关键的,就是找到源头,然后逃出去。”
就剩最后的一块区域还未探索,准备下楼时,初冬回头看了一眼,往下走了两步,似乎还有什么无法确认,她不放心,又重新回到莱昂尸体的面前。
“不对,不像他……”
“有什么发现?”
在这一点上,江辰川还是很相信初冬,能让她返回现场,一定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耳畔似乎回荡着冤魂的哭泣,咒印在亡者的皮肤上暗淡无光,初冬略有恍惚,用灵魂的状态去试探很冒险,但……这也是她唯一的机会。
伸手抚上眼瞳,一连串江辰川听不懂的语言,从初冬的口中缓慢念出,还伴随着特别的音调,像是唱歌一样,带着这种特殊的美感。
“请回应银月的召唤。”
“请回应银月的召唤!”
只有最后这两句,使用的是英兰北尔的通用语,所以能够听懂。
但初冬等了很久,尸体自然维持着最初的模样,无论是印记,还是状态都没有发生一点变化。
“他……”
“怎么了?”
“他不是死于诅咒。”
发展与预想不符,初冬有些惊讶,既然银月的印记存在,那他确实中了诅咒,这只能说明……有人在诅咒生效前,杀了莱昂。
哗啦——
像是鞋子拖着地面移动的声音,从楼下的位置响起,随后,便是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听声音,应该在上楼的样子。
跟江辰川推断的一致,在这个时间线上,确实有人活着。
活着的凶手,一直躲在洋馆内,无法离开,他们什么都做不了,唯一的结果就只是找到凶手,
也不为了什么,就是给予这些惨死的少年们一个公正的制裁。
可是,
当江辰川准备追赶着声源,去找“凶手”时,便看见“凶手”正一步步向他们走来,直接穿过江辰川透明的身体,来到三楼,站在那个无头尸体的面前。
他浑身是血,缓缓弯下腰,抓起尸体的脚踝,便一点点往楼下拖去。
江辰川和初冬留在原地,看着“凶手”因为力气不够,所以行动迟缓,并不是他们什么都不做,而是他们能够听见,那个年纪与尸体都相仿的少年,一边拖着自己的同伴,嘴里还一边念叨着:
“有办法了,有办法了,太好了,我终于能带你们离开了……”
黑暗中,杰森的脸上,带着狰狞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