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没有再多说什么，叫来了女管家，让她先给林夜汐找个房间住下。
林夜汐看着领着自己的女人。女人身上穿的服装和其他的佣人有几分相像，但看上去更加昂贵。
女人金色微白的头发被束在脑后，脸上有少许皱纹，在不和人对话时表情总是庄肃凝重的，但在和那老人或邓德里安回话时，她的笑容又那么自然，看着令人感到舒适。
“您今天就睡在这里吧。”管家推开房间，里面是和邓德里安给她安排的差不多大的房间，连布局都很像。
林夜汐没什么意见，听着她的话点了点头。
“请在这里不要乱走，如果需要可以找我。”管家见她这乖巧模样，面色微缓，轻声道，“等晚宴过后家主可能会找你。”
林夜汐听着她的话，在吃完他们送来的食物后，就老老实实坐在床上等，但等了一晚上，直到天空亮了起来，才等到人来。
管家看到她的状态愣了下：“你……在这儿坐了一晚？”
林夜汐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个表情，只是点了点头。
管家的表情有些奇怪，但很快调整过来，让她跟着自己。
林夜汐跟着她，听着她给自己介绍。
“这边是客房……这里是餐厅，这边……”
管家带着她将整个庄园转了个遍，告诉她这里的布局和每处地方所对应的事，走的过程中能很清楚地感觉到她在刻意控制步调，为了迎合林夜汐的步伐。
林夜汐也不知道她告诉自己这些干什么，却还是老实记了下来，等转完一圈，又到了昨天见到的那个老人面前。
老人正看着书，听到动静，放下书看着她，朝她笑了下：“逛完了吗？”
“家主，已经带她全部走完了。”管家微微低头，应道。
“我想听她自己说。”老人摆摆手，道。
于是林夜汐看着他，点了点头：“完了。”
“那过来，我来考考你。”老人随意招了招手。林夜汐走过去，看他在桌面上摊开一张图纸，应该是庄园的地图。
“这是哪里？”老人随意一指，问她。
“酒窖。”
“这一片房间呢？”
“客房、台球室和书屋。”
“……”
“真是令人羡慕的记忆力。”老人听着她完全正确的回答，笑了下，将图纸收了起来。
“听闻你昨天晚上没睡？为什么？”
“她告诉我你可能要找我，我在等。”林夜汐顿了下，组织好了语言，说道。
“等我找你吗？”
“是的。”
老人看着她，像是注意到什么，眼神微变，敲了敲手指。
“知道你在这里要做什么吗？”
林夜汐摇了摇头。
“你想做什么？”
林夜汐愣住了。
她有些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一直在听人指挥做事。
自从她从那个实验室逃出，就好像迷失了方向，每一天都在得过且过，没有目标、没有距离，只是活着。
林夜汐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又闭上了。
她这反应好像并不出老人的意料，见她露出茫然的表情，老人轻笑了下。
“爱丽丝，给她安排社会化课程，你亲自去教她，至于你的工作，就先交给手下的人吧。”老人没有多说，对旁边的管家下了指令，“你从今天起跟着她。”
管家垂下眼眸，低头应是。
林夜汐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老人，缓缓点了头。
……
那个叫爱丽丝的管家开始教导她，包括但不限于与人的交往、餐桌上的礼仪、走路时的姿态等等日常生活习惯。
林夜汐根据她的指示，一边头上顶着几本书，挺直了脊梁，缓缓从楼梯上走下，一边看着她，打量着她的神情。
管家很少将情感直白地表达出来，她大部分时间都在冷着脸看她，但如果她有地方做的不对，也只会用平静的声音去指正，完全看不出喜怒。
“你的生理常识基本为零。”
管家望着她懵懂无知的眼睛时，下了总结。
“根本没有一点保护自己隐私的意识。”
林夜汐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说，好像只是因为自己不知道为什么每个月自己的下面会流血。
管家发现她没有任何性别意识，也完全意识不到男女有别后，又在晚上给她加了程功课——主要是讲性的。
“对于女孩来说，有很多部位是他人不能随便触摸的。”管家在黑板上画下一对赤裸的男女，拿出教棒，轻点了几下，在上面画出重点，“当然，男孩也一样。你是个女孩，应该了解如何保护自己。”
“脸颊、胸脯、腹部及其下面……这些都是不能让人随意触摸的位置，如果有人未经允许就去触碰、用语言挑逗，你可以认定对方是在性骚扰。”
“而且骚扰的对象并不固定，性别、年龄都无法准确的判断，最终的鉴定是根据对方的状态以及所露出的神色。”
管家不但告诉她这些，还会给她放录像，男女都有，让她来辨别哪些是带有恶意的。
林夜汐学东西很快，基本不需要管家说第二遍就能将其完全记住。
管家仅花了一个月，就让她完全明白并有能力解决日常生活中遇到的大部分问题。
管家所教的一切她都完成的很好——除了微笑。
“与人的交往中，免不了要微笑，这是你释放善意的重要方式，所以你需要露出让对方感到舒适的笑容。”
管家说话时，正笑着看她。
这笑容很和善，在她脸上没有任何的突兀，让人不自觉地产生亲近感。
林夜汐望着她的面孔，顷刻，扯着嘴角露出个僵硬的笑。
“……非常难看。”管家不禁扶着额头，评价道。
林夜汐又花了几天时间，最终只能按照模板练成固定的假笑。
管家虽然无奈，却也没办法，只得先进行下一项。
出于在实验室的那段经历，林夜汐害怕得到惩罚，在整个培训中都保持着十二分的警觉和小心，生怕自己做错事情遭到电击惩罚。
因为她的认真，整个培训她都没有出过什么差池。
林夜汐对语言文字这一块接受的也十分迅速，也许是和实验室里的那些人有关，她对不同文字的学习适应相当迅速，只花了一个月时间便学会了7门外语。
一共培训了三个月，当林夜汐再次站到老人面前时，已经能和他进行流畅的对话了。
“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老人坐在轮椅上，手中拿着茶盏，轻抿一口，抬眼看她。
“有些忙，但还好。”林夜汐笑着回应。
虽然每天都要早起，晚上又睡的很晚，但她过的要比实验室里好太多了。不需要每天面对做不完的手术，也不用挨饿。
她感觉自己好像比刚来的时候长高了不少。
老人看了她一眼，好看的蓝色眼睛深邃迷人：“虽然现在问这个有些晚了，你知道我是谁吗？”
“克里斯汀公爵，这座庄园的主人。”林夜汐眨眨眼，回道。
“你今年多大？”
“不知道，我没有过过生日。”
“你的父母呢？”
“不知道，在很久之前他们就把我卖进那个实验室了。”
“你会对我说谎吗？”
“不会。”
“为什么？”
“我不明白为什么要说谎。”林夜汐看着他，眼神纯粹明亮，“虽然爱丽丝告诉了我很多人会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而撒谎，或是欺骗或是隐瞒什么，但我现在还并不明白他们这么做是否是在固定的情形下。”
“当然不是。”公爵又喝了口茶，将其轻放下，“大部分的谎言都是为了让自己过的更好。”
“但怎么才能确定撒这样的谎就能达成目的呢？”
“绝大部分人并不能确定，只是出于本能趋吉避害罢了。”公爵轻笑一声，“例如在老师教导学生时，如果总是在得到学生肯定的回答后露出笑容，那么学生就会在得到问题后尽可能地给出肯定的回答。”
“听上去似乎是为了取悦某些人。”
“大部分情况是这样的，但不排除只是想掩盖真实的情况。”家主指尖轻点把手，笑着回道，“这是很复杂的东西，一时半会是解释不清的。”
于是林夜汐没有再执着地发问，沉默下来。
“既然你知道我是这里的主人，那你也一定知道这里的人都是在为我做事，对吗？”
“是的。”林夜汐点了点头。
“我身边正缺一个随从，我希望你可以胜任这份工作。”
“那我需要做些什么？”林夜汐并没有产生什么不悦，只是有些好奇。
“保护我。”老人打量着她，“在外面时刻跟着我，并且完全听从我的指令。”
“但我并不会保护人。”林夜汐愣了下。
“所以我为你请了位特殊的老师，用来培养你。”家主说着，示意她跟随爱丽丝出去，“这个人身份比较特殊，并且为人凶残暴戾，希望你能坚持下来。”
于是林夜汐跟着爱丽丝走了出去。出乎意料的是他们这一次没有再庄园内打转，而是带上了些更换的衣服，出了庄园，坐在汽车上。
“我们要去哪里？”林夜汐问旁边的爱丽丝。
“一座特殊的监狱，小姐。”不知何时，爱丽丝的称呼变了，她看了她一眼，回道。
“监狱？”林夜汐愣了下，她听爱丽丝说过，监狱里一般都关押着穷凶极恶的罪犯。
“您想的不错。”爱丽丝看出了她的想法，点头应是，“他就是个罪犯，并且是非常凶恶的那种。”
“不过你放心，他没有什么特殊的能力，只是个普通人。”
普通人？
林夜汐愣了下，不知爱丽丝为什么会这样用词。
当她来到所说的人面前，看着面前的男人，林夜汐还在思考为什么爱丽丝会特地强调“普通”这个词汇。
“你就是那老家伙说的小鬼？”
面前的男人发出浑厚的声音。林夜汐抬眼，打量了下男人。
男人身形雄伟，肌肉饱满，脸上仅有两道刀疤，但这两道刀疤近乎要将他的头劈开，眼露凶光，手上布满了茧子，正坐在地上笑着打量她。
这是个为他量身打造的监狱。建造在枝林繁盛的郊外，方圆十公里内荒无人烟，只有几间简陋的房屋。
男人席地而坐，嘴里还叼着根草，半坐半躺地斜眼看她，微长邋遢的金发垂在颈边，显得人颓废无神。
爱丽丝似乎是已经和他打点过了，只将她送到林子外周便离开了，让她一个人到这林子里找他。
林夜汐看着这个男人，听到她的问题，眼神微转。
“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这边吗？”男人笑着问她。
林夜汐听到问题，刚开始思考。面前的男人猛地跃起，钳住她的喉颈用力一带，在捏碎她颈骨的同时将她狠狠扔了出去。
整个过程发生在一瞬间，林夜汐猝不及防，等到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躺在地上，后背火辣辣的疼，脖颈诡异的扭曲着，呼吸有些困难。
“那老东西还真会说啊，什么绝对杀不了，这不就死了吗？”男人站在不远处，见如此简单就把她扔了出去，不禁无趣地嘀咕道。
但下一秒，男人就看着本该咽气的少女坐了起来，咳嗽几声后茫然地看着他。
“家主说让我过来接受培养。”林夜汐摸着自己隐隐作痛的脖颈，看着他，“好可以保护他。”
不知为何，林夜汐感觉男人的眼神变了。
“保护他？那老东西还需要你个小家伙的保护？”男人不屑地嗤笑一声，走了过来，“那家伙身边怪物多的数不胜数，怎么会缺你一个？”
林夜汐茫然地看着他。
“他只是想把你扔到这边来，给我寻个乐子，懂吗？”男人蹲下身，拍了拍她的脸颊，笑容泛着邪气，“当你进来到这里的一瞬间，你就出不去了，懂吗？”
“为什么？”
“因为我不会放过你啊。”男人哈哈一笑，“好不容易等来个小玩意儿，怎么会轻易放过？”
“那……”林夜汐微愣，“也就是说，我需要杀了你，才能离开吗？”
男人听言，先是一愣，而后捧腹大笑。
“当，当然。”男人呵呵笑着，耷拉在她耳边的手中突然出现把尖锐的匕首，深深从侧边刺进了她的头颅。
男人捅穿了面前人的头，看着血液从手边溢出，又将匕首拔了出来，甩了甩上面的血，无趣地撇了下嘴。
“真不长记性。”男人缓缓起身，转身准备离开，便听面前本该倒下的少女发出问题。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男人瞳孔一缩，猛地扭头看她。见那少女坐在地上，头上的伤不知何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片狰狞的血迹。
“……”
男人呆愣片刻，忍不住笑出来。
“真，真有意思……”
男人笑的整个人都在颤抖，眼中露出兴奋的光来，像在看什么有趣的玩具一样。
林夜汐不解地抹了把头上的血，抬眼看他。
“是，你说的没错。”男人笑了半天，勾着嘴角，语气森然，回答了她的问题。
“杀了我，你就能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