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充面如死灰。
他突然叫了起来。
“李广利，这些事情都是李广利撺掇臣做的！”
“李广利想要立昌邑王刘髆为新太子，臣是被他蛊惑了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还请陛下明察！”
汉武帝叹了一口气，淡淡道：
“昨天夜里，李广利亲自入宫求见朕，揭发了你想要对冠军侯动手的事情。”
“什么？”江充如遭雷击，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
李广利竟然提前出卖了他？
汉武帝平静地开口：
“你的野心很大啊，江充。不但想要害死去病儿，还想要害死朕，要废太子，要当权臣。”
“你真以为你区区一个御史大夫就能做到这些？”
金日磾的调查还是非常有成效的，在抓获了江充一党之后，用最短的时间就让江充的党羽们全部开口了。
江充见所有图谋都已经被道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汉武帝微微转头，对着一旁的金日磾开口道：
“拉下去，凌迟了吧。”
“夷三族。”
金日磾点了点头，一旁立刻就有两名宫廷侍卫上前，将江充拖了下去。
江充这个时候终于回过神来，大叫道：
“陛下，臣是无辜的，臣一直对您和大汉是臣忠诚的！”
“陛下，饶臣一命吧，陛下——”
汉武帝平静地看着这一幕，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等江充被拖走后，汉武帝开口道：
“卫青，你可知道金幕中巫蛊之祸是怎么回事吗？”
卫青非常诚恳地开口：
“臣不知道。”
“那就坐下，陪朕一起来。”
“喏。”
卫青坐了下来，和汉武帝一起注视着面前的金幕。
大殿外，江充的惨叫不绝于耳。
霍光和金日磾站在一起，注视着刽子手一刀刀凌迟江充。
霍光呼出一口气，道：
“没想到这件事情如此轻易就解决了。”
金日磾看了一眼霍光，表情中带着几分无奈。
“你也不想想，出手的是什么人？”
“陛下，平阳侯再加上冠军侯，若是不能轻易解决一个江充才是怪事吧？”
霍光一想，好像还真是。
这三个人的组合，可是开创了历史上大汉千古基业。
搞个江充，那不是简简单单，手拿把掐？
霍光露出笑容，道：
“江充现在也死了，接下来的大汉政坛应该也能安稳一段时间了。”
“那可未必，”金日磾淡淡说道，“你别忘了，金幕中的巫蛊之祸可还没有播放完毕呢。”
霍光表情顿时一僵。
“巫蛊之祸，你我似乎都是亲历者？”
金日磾看着惨叫不止的江充，平静道：
“所以过几天，你我也可能会在江充如今的位置上，一边惨叫一边被刽子手凌迟。”
霍光：“……”
虽然霍光知道金日磾是在开玩笑，但看看江充的惨状，霍光是真的一点都笑不出来！
金幕中，视频继续播放着。
【由于年老多病，而且御医们对此往往束手无策，刘彻开始转向方士、巫师等人，寻求“仙丹”为自己延年益寿。】
【诸多方士、巫师闻讯而来，大批进入皇宫之中，开始给刘彻炼制仙丹。】
【这些人都是江湖骗子，各自之间为了争宠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
画面中，几名“德高望重”的方士、巫师聚集在刘彻面前，每人手中都拿着一个盒子。
“陛下，这是老臣进献的‘南越万年丹’，只要陛下能坚持每日服用，必然能寿命万年！”
“此乃老臣进献的‘太极延年丹’，服用此丹，再以处子一十八人和陛下进行阴阳调和，可得八十一年新寿命！”
“这是我南越大巫神的赐福丹药，陛下服用此丹，辅佐以龙血草熬制汤水进行沐浴，可得百年新寿！”
“陛下，他们的都是假丹药，请陛下试试臣的这个‘龟血神丹’，可与神龟同寿！”
“说谁是骗子呢？你才是骗子！”
“你当年在岭南骗了多少人，以为我们不知道？”
“你在西南招摇撞骗也不是一两天了，凭什么说我？”
“好你个辽东骗子，弄点人参就敢说延年益寿，你羞也不羞？”
最开始大家还是好好说话的，没想到说到后来竟然直接在刘彻面前大吵大闹，甚至开始动手。
刘彻气得不行，喝道：
“来人，都给朕拿下！”
一队宫廷侍卫冲了起来，一顿老拳过后，鼻青脸肿的方士、巫师们一个个直挺挺地躺在地上。
这个世界终于清净了。
刘彻对着走进来的金日磾道：
“把这些丹药都拿去喂狗，看看有什么反应。”
镜头一转，只见几只狗口吐白沫，四肢一抽一抽的，显然离死不远了。
刘彻脸色铁青地看着这些狗，呼出一口气。
“将宫中所有的方士、巫师全部抓起来！”
数百名方士、巫师都被抓了起来，关入大牢之中。
负责审讯他们的，正是江充。
【为了自保，这些方士、巫师们在江充有意无意的授意下，开始相互攀诬，说其他人暗中行巫蛊之术，诅咒皇帝。】
【江充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并没有在最开始就将矛头直接指向太子刘据，而是让方士巫师们先攀诬其他的嫔妃、大臣。】
很快，几名嫔妃就被逮捕。
这些妃子花容失色，不断尖叫。
“我从未对陛下进行过任何诅咒，江充你为何要害我？”
“江充，你随意诬陷，将来陛下得知真相，你一定不得好死！”
江充平静地看着这一幕，嘴角带着冷笑。
他的袖子里，拿着一个做工极为粗劣的娃娃。
江充拿着这个娃娃来到了刘彻的面前。
“陛下，这是在吴夫人宫殿后院三尺处发现的娃娃，上面还有黑狗血等诅咒之物。”
刘彻定睛一看，发现这个娃娃头顶带着一圈铁箍，铁箍的样式看起来和皇冠有几分相似。
这不是在诅咒刘彻还能是什么？
刘彻顿时大怒。
“朕就说朕身体本来好好的，为何这些年却开始变得不舒服，原来是这些贱婢作祟！”
“江充，你给朕好好查，把整座宫殿都查遍，一定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漏网之鱼！”
江充故意露出了为难的表情，道：
“陛下，别的嫔妃倒是好说，可皇后娘娘和太子的东宫也要查吗？”
刘彻哼了一声，冷冷道：
“皇后和太子不会害朕，除了他们之外，其他所有地方都给朕查！”
为了让目标显得没有那么刻意，江充首先率领胡人巫师到各处掘地寻找木头人，并逮捕了那些用巫术害人，夜间守祷祝及自称能见到鬼魂的人。
又命人事先在一些地方洒上血污，然后对被捕之人进行审讯，将那些染上血污的地方指为他们以邪术害人之处，并施以铁钳烧灼之刑，强迫他们认罪。
“别，别用刑了，我招，我全招了！”
老百姓们哪里见识过这种手段？
自然一个两个都是乖乖招供。
可招供得有犯人啊。
没奈何，老百姓只能相互攀诬，将邻居、亲戚指认为用巫蛊害人。
打击面开始迅速扩大，从最开始的老百姓波及到了官吏们。
那些平日里和江充不对付的官吏，同样也被“行巫蛊之事”的罪名所栽赃，不得不进行相互攀咬。
从京师长安、三辅地区到各郡、国，迅速掀起了一股轰轰烈烈，大查巫蛊的浪潮。
许多人趁机利用这个机会来打击自己的政敌，各种弹劾诬陷案层出不穷。
根据不完全统计，在这场所谓的调查巫蛊案中，单单是因为诬陷被死的人数就将近十万。
至于牵扯进巫蛊案而下狱、流放、抄家的人，更是多达百万之巨。
当江充将密密麻麻的巫蛊案件奏章放在了刘彻面前时，刘彻完全震惊了。
“这天下，巫蛊之事竟然这么多？！”
江充忙道：
“世人愚昧，许多人都在抱怨陛下多年以来穷兵黩武，说陛下是千古以来的暴君呢。”
刘彻气得破口大骂。
“朕打跑了匈奴，开拓了西域，给大汉打下了前所未有的江山。”
“朕的功绩是要载入史册的，是千古明君、圣王都无法企及的存在。”
“他们怎么敢这么说朕？”
江充故意开口道：
“陛下，臣觉得这背后一定是有谁在暗中指使，否则的话不会闹出全天下都是巫蛊之事的大动静。”
刘彻闻言，顿时冷静下来。
有人暗中指使？
而且还能闹到全天下都是？
莫非……
刘彻双目中精芒一闪，缓缓道：
“你带人，把朕的龙椅宝座底下挖一下看看。”
在刘彻的注视下，江充很快带来一群人，将刘彻的龙椅搬开，进行挖掘。
“找到了！”
江充如获至宝，将一个沾染了泥土的布偶娃娃拿到了刘彻面前。
这布偶娃娃头上戴着皇冠，皇冠上面还洒着狗血。
在布偶娃娃的胸口，还深深地插着一根银针，并从娃娃的后心贯穿而出。
看到这一幕的瞬间，刘彻身体猛然摇晃了一下，差点当场晕了过去。
金日磾赶忙上前，扶住了刘彻。
好不容易回过气来，刘彻语气变得无比冰冷。
“江充，你立刻带人彻查整座皇宫中的所有宫殿，皇后的椒房殿和太子东宫也不能例外！”
“传旨下去，让按道侯韩说、御史章赣、黄门苏文协助江充彻查此事！”
江充长出一口气。
之前做的那么多铺垫，终于让刘彻开口了。
可以彻查卫子夫和刘据了！
镜头一转，金日磾见到了霍光。
“事情如此危急，你怎么没有开口说话？”
听着金日磾的询问，霍光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陛下病重年老，想法已经偏激，此时没有任何人能劝说得了。若是我开口的话，我会立刻被投入大牢让江充负责审讯，最后屈打成招，霍氏一族被全部株连。”
金日磾哑然片刻，道：
“那你就什么都不做了？”
霍光深深地看着金日磾，道：
“你不也只能自保？老金，在陛下面前，你我都是蝼蚁。”
“想要活下去，就只能等待，一个多余的字也不能说。”
金日磾沉默片刻，叹了一口气。
“也只能如此了，希望你我在接下来的大变中都能有好运附体吧。”
两人迅速分开。
汉初世界之中，刘邦已经无语了。
“这个刘彻到底在搞什么东西？”
“一个虚无缥缈的巫蛊案，竟然能害死十万人，连累百万人？”
“他是不是疯了？”
刘恒也是眉头紧皱，道：
“巫蛊之事，古来往往都被认为是用来攀诬，为何刘彻会相信呢？”
刘邦没好气地开口道：
“霍光小子不都说了，这个刘彻就是老了，病入膏肓了，脑子不清醒了！”
“就和朕皇考一样。哦不，皇考没死的时候都老糊涂了呢。”
刘恒：“……”
这话是真接不了啊。
在场的大臣们也都是面面相觑。
萧何咳嗽一声，道：
“天道自有其运行规则，又怎么可能是巫蛊这种事情就能改变的呢？”
曹参也道：
“当年七大战国相互征战，各国君主祭天时诅咒其他国家君主的事情不胜其数，但最终的胜利终究还是要在战场上取得的。”
陈平点头道：
“天有天之道，但人间的君王讲的终究还是人道，武帝陛下舍弃黄老而学儒，显然是被这些儒者们带歪了。”
作为黄老学派的大佬们，萧何曹参陈平一直以来都对儒家学说不屑一顾。
此刻找到了机会，自然也是要批判一番。
刘邦哼了一声，道：
“什么狗屁天道，朕从来就不信这个！”
当年，刘邦打算起兵造反。
但按照当时的世道来说，如果没点灵异故事在身的话，谁能信呢？
就算是陈胜，也要搞一个“大楚兴，陈胜王”的典故，才能煽动大家一起起义呢。
于是刘邦就弄了一个“斩白蛇”的故事，将白蛇隐喻为大秦的龙脉。
当时刘邦其实是很忐忑的，他也害怕自己胡编乱造，会被天谴。
直到后来，刘邦夺得天下，这才渐渐醒悟。
哪里有什么狗屁天道？
要真有，刘邦胡编乱造的时候就应该被老天爷一道雷给劈死了。
刘邦能历经千辛万苦夺得天下，纯粹就是自家本事高，会用人。
这也是为何刘邦敢对着大儒儒冠撒尿的原因。
老子连天道都不信，还怕你们儒家的什么狗屁圣贤显灵？
现在看到刘彻被这个所谓的巫蛊弄得五迷三道的，刘邦内心之中就四个字。
怒其不争！
拍桌大骂了一通刘彻后，刘邦气愤地开口。
“难怪这臭小子会被评为败家子，单单就这一件巫蛊之祸，也都足够了！”
死亡十万，牵连百万。
这在任何一个朝代，都是一件轰动天下的大事。
更重要的是……
刘恒表情凝重地开口道：
“从江充的反应来看，这件事情恐怕还没有到要结束的时候呢。”
金幕中，视频继续播放着。
江充带着大队人马，来到了椒房殿之中。
“给我翻，每一块地砖，每一处墙面，庭院内每一个角落都仔仔细细地检查。”
“绝对不能遗漏任何一个细节，否则陛下怪罪下来，你们自己看着办！”
江充这句话说完，韩说、章赣、苏文三人立刻各自散开，在椒房殿里四处翻箱倒柜。
皇后卫子夫看着这一幕，脸色也不由变了。
“江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充面对卫子夫，心中丝毫不慌，微笑道：
“皇后，这是陛下的旨意，臣也只能得罪了！”
很快，韩说、章赣、苏文等人开始回报。
“这里发现了一个木头人！”
“这里有一个布偶娃娃！”
卫子夫也忍不住生气了。
“江大人，你们故意把这些东西藏在袖子里再拿出来，真以为本宫是瞎的吗？”
江充被当场揭穿，但脸上却依旧没有任何慌乱，微微笑道：
“若是皇后觉得臣等在栽赃陷害，尽管去陛下那边申述便是。”
卫子夫怒极，冷笑道：
“好好好，本宫这就去见陛下，看看陛下究竟是被你们怎么样蛊惑，才会让你们做出这种行为。”
卫子夫急匆匆地来到建章宫，想要见刘彻一面。
但在宫门处，却被金日磾给拦下。
“皇后，陛下说了，这几天他身体抱恙，谁也不见。”
卫子夫眯起凤目，冷冷道：
“金日磾，你好好看看，是本宫要见陛下！”
“难道妻子探望丈夫，都是不被允许之事了？”
金日磾叹了一口气，躬身行礼。
“臣也只是奉旨办事，还请皇后不要让臣为难。”
卫子夫无奈，只能回到椒房殿。
此时，江充带的大队人马已经离开了。
椒房殿中，到处都是一片狼藉。
所有的箱子、柜子都被打开了。
许多原本存放在箱子、柜子里的贵重物品不翼而飞。
地面上没有任何一块砖头是完好的。
一名女官走上来，对着卫子夫道：
“娘娘，这些畜生到处都弄乱了，现在您的凤床都无处摆放了！”
卫子夫看着眼前的景象，默然良久之后叹了一口气。
“这些都是报应啊。”
此时此刻，卫子夫分外怀念已经去世的弟弟和侄儿。
阿青，去病儿。
若你们两个还在世，本宫焉能受辱到这种地步！
一行清泪，自大汉皇后的双眼中缓缓流出，止不住地流下。
突然，卫子夫清醒过来，忙道：
“快，立刻让人去东宫通知据儿，江充一定是朝着他那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