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通的速度很快,不多时便在半路上追上了陆渊和顾纪棠二人。
陆渊抱着顾纪棠小心地钻进马车,这才叮嘱陆通赶车。
陆通将陆渊的马一并套上车,这才往城西赶去。
还是城西的那个小宅子,几个月过去了,似乎没有一点儿变化。
陈仝打开门,看见陆通时还微微愣了一下。但也没有多问什么就将门槛取下,让马车进来。
马车进了院子,陆通跳下车辕,将车帘高高揭起。
陆渊抱着顾纪棠从车里走出来。陆通伸手要接过顾纪棠却被陆渊拒绝。
“不用了,你去将主屋的床铺整理好,陈仝,去请王大夫。”
说罢,陆渊便抱着顾纪棠从车上跃下。双脚落地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更不要说让怀中的顾纪棠受到一丝震动了。
陆通有些傻眼,至于么。不就下个车么?自己都等着了还要用内力。将军你以前可不这么傲娇。
陆通心里吐槽着,脚底下却不敢停留。赶紧钻进主屋去将床铺整理好。
陈仝没想到陆渊会带受伤的顾纪棠来这里。
看见顾纪棠那张巴掌大的脸上毫无血色的样子,心里也不由地咯噔一下。赶紧跑隔壁去请王大夫。
陆渊将顾纪棠安置在之前自己躺的那张床上。这才有空检查顾纪棠的伤势。
好在这一路上陆渊将顾纪棠护得极好,伤口没有因为受到颠簸而崩裂。
玄色的衣衫看不出到底流了多少血,但顾纪棠躺在床铺上,只一会儿,衣服就在身下的床褥印上血迹。
“流了这么多血,小侯爷这……有些悬啊……”
陆通看着顾纪棠不无担忧地说道。同时也为自家将军担心。
小侯爷重伤如此,将军还将小侯爷带到这里来,万一小侯爷……到时候可就恩情便血仇了。
陆渊听到陆通的话,心头一阵烦恼。便赶他出去。
“你出去看看王大夫来了没有。”
陆通看出将军心情不好,便不敢再多说话,悄声退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陆渊和昏迷不醒的顾纪棠两人。
看着床上呼吸越来越微弱的顾纪棠,陆渊只感觉心头闷得厉害。
他也是沙场上拼死拼活过的,弟兄们的死也见得不是一两回,可眼下这股憋闷到底是为何而生,这让他很不明白。
顾纪棠安安静静躺在床上,若不是脸颊沾上的血迹,看着真好像睡着了一般。
陆渊伸出拇指将顾纪棠脸颊上的血迹拭去。手指却迟迟没有离开顾纪棠的脸颊。
“活下去。”
顾纪棠的眼皮轻轻颤了颤,也不知有没有收到陆渊的心意。
王大夫进来看见顾纪棠的样子,眉头便皱在了一起。
“这孩子失血太多了。”
“请大夫全力施救。”
陆渊握住王大夫的手,眼中恳求意味明显,这让陆通有些意外。
将军何时将小侯爷看作如此重要的朋友了?
王大夫点点头,他是医生,救人自然会尽全力。但他也会将伤患真实的情况说明白,好让对方有个准备。
“将他的袖子剪下来。”
王大夫打算施针。顾纪棠眼下脱衣服也不方便,还不如直接将袖子剪下来。
陈仝已经备好了剪刀和热水。陆渊接过陈仝手里的剪刀,小心将顾纪棠的袖子沿着肩膀整个剪了下来。
“小侯爷真白啊!”
陆通突然冒出的一句话将屋子里的几个大男人的目光都引向了顾纪棠的胳膊。
那细长的一截胳膊,白生生的横陈在那里,仿佛一件上好的白玉雕。
伤口流出的殷红鲜血,仿佛有着生命的藤蔓,爬行过藕段一般的胳臂,红白相衬,刺人的眼。
“出去!”
陆渊突然沉声喝道。
陈仝最先反应过来,拉着一旁的陆通退了出去。
陆通还不明白将军为何突然发怒。因为自己说了侯爷白?可小侯爷确实白啊!自己没说错啊!
屋内王大夫并不理会陆渊的突如其来的怒气,只管将自己药箱里的金针拿出来,一一擦拭干净,做好施针的准备。
斥责的话出了口,陆渊心中憋闷不减反增。下意识看向顾纪棠,却在目光触及那一片白腻的肌肤时,心头一阵慌乱。
“我也先出去了。”
说罢,陆渊转身,脚下踏着有些慌乱的步子就要离开。
“先慢着。”
王大夫却叫住了陆渊。
“帮我把伤口附近的血迹清理干净。”
陆渊心头一跳,正想叫陈仝或是陆通进来,但话到嘴边却淹没在唇齿间。
深呼一口气,脚下一转方向,走了回来。
王大夫才不理会陆渊这会心中在纠结什么。一指顾纪棠手臂上半凝结的血迹。
“避过伤口,将她胳膊上的所有血迹擦拭干净,动作快一点。”
陆渊点头,拿出一块干净的帕子在热水中浸湿。仔细清理起顾纪棠胳膊上凝结的血迹。
为了方便擦拭,陆渊不得不将顾纪棠的手腕握在手心。
捏着顾纪棠的手腕,陆渊心脏抑制不住的疯狂跳动。
柔若无骨的手臂被陆渊捏在手中,任他摆布。
手底下稍稍用力一点,那白皙的胳膊上就留下一个明显的红印子。让人不忍心再多用力一分。
手指上也有血,陆渊用温热的帕子仔细将每一根手指擦拭干净。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观察顾纪棠的手指。
纤细的小手不足自己巴掌一半大小。粉白的指甲上还有一个倒悬的白月牙儿。
不过一个简单的擦洗,陆渊却觉得十分痛苦。他只觉得自己要是再用力一点,顾纪棠的皮就得被自己搓下来。
可当手臂上的血迹时擦拭完时。随着手中帕子上温度的消失,陆渊的心头也变得怅然若失起来。
王大夫在顾纪棠露出来的胳膊上稳稳施针。不多时,重要的穴位上已经扎满了针。
半个时辰后,王大夫将针取下,这才将之前简易的包扎解开,重新看过伤口,然后包扎。
“这……会不会留疤?”
鬼使神差般,陆渊问道。
“会。”
王大夫肯定地回答。手底下写方子的手一点儿也不停顿。
“伤口深可见骨,这条胳膊能保住已是万幸。留不留疤什么的,且看他能不能熬过今晚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