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欣然拿过户口撩起眼皮看他,“有想法?”
谭云骞咧开嘴,“没有,结婚证给我拿着。”
好歹又回到一个户口本了,他哪敢有意见。
别的可以不在意,结婚证必须他管着。
时欣然平时都见不着,不知道他藏哪去了。
“我们去买点肉,晚上包饺子,把毛晨他们也叫过来。”
两个人开着车去附近的市场,程大壮就默默地跟在后面。
时欣然买了肉,又买了点鸡爪。
晚上吴英和张月包饺子,时欣然炒菜。
做了一个柠檬脱骨凤爪、西湖牛肉羹、凉拌木耳、香煎马哈鱼。
马哈鱼是老家带过来的。
吃饭时大家都很有默契地没谈人贩子的事,程大壮住在杨奎家,反正杨奎现在是个单身狗,家里房子是三室的,完全住的开。
吴英也只以为他是谭云骞的朋友。
张月别看是假装的保姆,但是干活很像样,也很会做饭,性子还活泼。
吴英一直没看出她的身份。
这次假扮保姆也是对张月演技的一次考验。
卧底警察的演技要比演员要求高多了,没有NG,没有重来,真正的用生命在演戏。
稍有不慎就万劫不复。
不过张月的第一次实习是跟在他们身边,还是很安全的,很可能毫无用武之地。
都是年轻人,大家也没拿她当保姆,就是朋友一样对待。
杨奎还提议让她喝一杯,被她一本正经地拒绝了,“现在不行,有机会和你们喝!”
说话时还轻挑一下眉毛,让人觉得有点东西,不,是有点酒量。
时欣然没有喝酒,谭云骞喝得也不多,还有人在替他们负重前行。
现在陶越军留在那边已经不仅仅是受他们的委托,更多的是出于正义。
虽然刑警队已经做了精密的部署,但谁也不敢保证参与的人会全身而退,陶越军已经两天没联系他们了。
他们也不敢贸贸然去打扰。
第二天,谭云骞把入学申请寄到政法大学,办理入学手续,函授是三月份开学。
寄完信件又去买了火车票,要去威市接冰箱。
两个人商量好了,这段时间无论去哪里都不分开。
从火车站回来去了方庄的集市。
他们住的附近有个小的农贸市场,规模没这个大,东西也没有这里齐全。
这里是方庄村村民赶大集的地方,快过年了还挺热闹的。
两口子带着大壮刚到集市就看见张月和吴英也在买菜,两个人坐人力三轮车来的。
时欣然买了几只猪蹄和一些猪杂。
吴英看她开车来的,买的东西也多了些。
买完菜时欣然开车,带着几个人回家。
她现在刚拿下驾照,谭云骞让她多开车适应一下。
方庄的集市离家还有一段距离,甚至要经过一段人烟稀少的土路。
除了那片住宅区,这里其他地方还没有开发,仍是一个大村庄。
八十年代,京市之所以把这里作为商品房的重点开发区,一是距离市区近,二是规模大,三是人少好拆迁,也就是说拆迁成本低。
田地多,厂子也就两三个小厂,住户才一千多户,钉子户自然也少。
时欣然开着车往家走,刚走出那段颠簸的土路就看见前面围着几个人闹闹哄哄的。
两个男人抓住一个年轻女人拼命的往一辆破面包里拉,女人嘴里呜呜着连踢带打的挣扎着,但好像是哑巴,不会说话。
车旁边一个中年妇女怀里抱着包着花被的婴儿,在和围观的几个人解释着什么。
时欣然将车放慢停在路边,就听见那个中年妇女操着外地口音,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和周围人诉苦。
“我是她婆婆,这是她儿,那是她男人,她得了疯病,见人就打,我们来京市就是为了给她看病,她刚才差点儿就跑了……”
她一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还从兜里掏出一张纸,“你们看看,这是县医院开的证明,让我们带着她来京市看病,结果半路她趁着上厕所就要跑……”
被介绍为是疯女人男人的男子也好像情绪崩溃一样捂着脸,“孩子妈,你别闹了,咱好好看病成吗?”
“孩子还这么小,你天天往外跑,也不看病,想想孩子吧,他多可怜?”
男人捂着脸好像在大哭。
女人看着妇女手里抱着的孩子,眼睛里流着泪,拼命的摇头,嘴里发出“啊啊”的声音,但是说不出话,她想抽出手比划,但是旁边的男人死死抓住她的手。
那个自称她婆婆的人上前把孩子举到她眼前,“老二家的,你清醒点,想想孩子,这么小可不能没有妈啊,你配合点咱去看病,好了就让你抱孩子。”
女人看着熟睡的孩子眼泪流得更凶了,又想要挣扎着抽出手,但是却无能为力。
妇女赶紧往后一躲,嘴里还嚷嚷一句,“快抓紧她,一会儿又要打孩子了!”
她又开始哭天抹泪,“可怜我大孙子,这个妈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糊涂起来就打孩子……”
周围的几个人都被共情了,甚至有人和妇女一起抹眼泪。
妇女紧紧抱着孩子,“你再这么疯,孩子都不敢让你喂奶了,可怜的孩子,饿了都不能吃口妈妈的奶……”
女人一听这话,突然间就不挣扎了,被她的丈夫狠狠地塞回车里。
女人看向孩子时眼里带着绝望。
妇女擦把眼泪,冲着周围人歉意地一笑,“不好意思让你们看笑话了……”
围观的几个人还有人在劝,“好好看病吧,孩子还这么小。”
“对啊,婆家也不容易啊,摊上这么个疯媳妇……”
时欣然和谭云骞两个人对视着,两个人眼里现出焦急。
根据现代各种网络科普的经验,十有八九是人贩子的套路。
但是这年代还是单纯的人多。
那个妇女又拿着诊断书,很容易让人相信这是真的。
但是那个女人的眼神不像是疯子,只是哑巴说不出话。
吴英皱着眉看着窗外,“这么吵,孩子竟然不哭也不闹还睡的那么死。”
她现在怀孕了,看着那个妇女怀里的孩子感觉心疼。
天这么冷,风这么大,孩子的小脸被吹得通红,小棉被也看着很单薄。
程大壮摇下头,“不太对劲,我下去看看。”
“先等一下!”时欣然看向张月。
程大壮急了,“再等车就开走了!”
张月贴着车窗,警惕地看着周围的人,看到旁边有个开着拖拉机看热闹的两个人,那两个人中的其中一个朝她看过来,像是轻轻摇了下头,做了个不经意的手势。
她赶紧挥挥手,“我们回家吧,这是人家的家事。”
程大壮还没明白,谭云骞紧紧抓住他,朝他使了个眼色,“回去吧!”
张月又挽住吴英的胳膊,“现在肯定是顾不上,先要给儿媳妇看病。”
吴英也看着窗外有些着急,“车子开走了,真的没事吗?”
张月拍拍她,“没事,一个是她婆婆,一个是她男人,能有啥事?”
“嫂子,开车吧。”
时欣然看见那辆破面包刚开走,后面那个拖拉机也跟着开走了。
她开着车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
再往前走人流多了一些。
那辆拖拉机突然转了弯,从转弯处又驶出一辆吉普车不远不近地跟在那辆破面包后面。
程大壮这回也看明白了,车上的几个人才松口气。
就剩下吴英一个人在那纠结,“我总觉得不太对劲呢?”
张月安慰她,“我见过这种疯女人,见天的往外跑,家里人天天到处抓她回去。”
吴英叹口气,“可怜了那个孩子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好。”
回去的路上,张月开始不断地给吴英讲笑话,转移话题。
三个人开着车到了家楼下,时欣然拉住吴英,“上我家坐会儿吧,我做点香辣猪蹄,你不是喜欢吃吗?晚上带回去一些。”
吴英露齿一笑,“谢谢嫂子!”
她现在回家也无聊,就和张月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时欣然留下吴英,其实是想找张月谈谈。
别看张月只是负责当保姆,实际也是刑警队安排了任务的。
她来的时候和刑警队一起开过会。
回到家,时欣然让吴英坐在客厅里看电视,领着张月进了厨房,谭云骞也把程大壮带到一边说了一下情况。
之前程大壮只知道是来保护这两口子,还不知道陶越军那边在和人贩子周旋的事。
厨房里,张月帮着时欣然收拾猪蹄,小声说:“这次的情况远比你们想象的要复杂,网也铺的很大。我只能告诉你这些。”
“根据队里的分析,你们这边曾经和他们中的一员结过怨,他们做的又是这么丧心病狂的买卖,很有可能会把矛头对准你们。”
她看向时欣然抿下嘴,“你现在业界很有名气,想找到你的住处不是难事,所以你们一定要多加小心。”
时欣然点点头,“我知道,三天后我要和我爱人出差,半个月才能回来,我比较担心吴英。”
“嫂子,你们出去一段时间也好,吴英这边你不用担心。”
时欣然心里也想知道案子的进展,但是问了也不会说。
现在刑警队也很难,既要保护被拐卖的女人和孩子,还要顺着线追下去。
岳各庄的一处平房,桌子上摆着一本杂志,是一本摄影杂志,封面是时欣然。
齐胜看着那本杂志的封面,咬着牙。
旁边的冯义拿起杂志看着,捏了捏下巴,嘴一咧,“这小妞长得挺不错啊!你就是被她送进去的?”
齐胜喘着粗气没吭声。
冯义不屑地看他一眼,“你也不行啊,被个娘们送进去,真给男人丢脸!”
齐胜瞪他一眼,“不是只有她一个,还有几个小子,我能治服不了一个娘们吗?”
冯义冷笑一下,“你他妈就是没胆,也就敢躲在厕所里看看吧!”
齐胜在牢里这一年多没少被冯义嘲笑。
说他有色心没色胆,只敢躲在厕所里偷看。
刚进去时齐胜还挺硬气,冯义嘲笑他,他就和冯义干一架。
但是冯义有孙庆罩着,每次吃亏的都是他。
最后也不敢硬碰硬了,只能服软,讨好孙庆成了他的小弟。
但是冯义还是瞧不上他,时不时地拿这事刺他一下。
他现在窝着火,誓要找这些人报复。
他恨时欣然,也恨毛晨几个人。
都是一个家属院住着,这么多年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大点事打的他都骨折了,还给他送局子里。
他又狠狠地瞪了冯义一眼,看向孙庆,“大哥,什么时候帮我弄这个女的?等她落到我手里我非折磨死她!还有那几个小子!我听家属院说他们现在都发财了,一个个的贼有钱!”
孙庆狠吸了一口烟,“能有多有钱?”
齐胜也点上一根烟,摇下头,“具体多有钱不知道,但是买车的买车,买房的买房,我听说他们几个跟着卖挂历一年就成万元户,现在又跟着卖冰箱。”
“他们几个都发财了,那个姓谭的小子不得更有钱?估计比咱们卖几个孩子和女人赚钱多。”
孙庆抽着烟,眼神阴翳,“比贩卖人口还有钱?”
齐胜抽着烟翘起二郎腿,“我猜的。”
孙庆沉着脸,手指敲了敲桌子,“花婶走了好几天了,按理说快回来了,等着她回来了我们就挪窝,往南走,去找龙哥。”
花婶就是负责运送那三个姑娘的中年妇女,之前打电话说已经完成任务了,准备返程。
他又抽了一口烟,“走之前我们干票大的,你不是说那个姓谭的有钱吗?我们绑了他媳妇,弄点钱,到时候把他媳妇交给你随你处置。”
他看了眼杂志封面,“别玩死了,长得挺漂亮的,到时候还能卖点钱。”
外屋厨房,田力坐着小板凳在烧火,田小妹蹲在他旁边,红着眼睛扯着他的衣袖。
“哥,我怕……我不想待在这了。”
田力摸摸她的脑袋,“等哥再攒点钱就带你走。”
田小妹的眼泪掉下来了,“哥,我一天都不想待了,那个冯义他……”
田力添柴火的手一顿,“他怎么了?”
“他……”田小妹的脸变得通红,声音像蚊子,“他总……摸我……”
田力忽地站起身,“你说什么?!”
田小妹吓得一下抱住他,“哥,你小点声,他、他说我要是不听话就把我卖了……”
她小声抽噎着,“哥,我们走吧,我不想再骗人了,我觉得他们早晚会把我也卖了,我不想被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