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奚,你要如何做?”桑渡远看着她。
奚挽君攥紧拳,缓缓松开,“围城,断粮,逼得他们投降。”
“……”
“……”
众人都是一愣。
赵亦寒面上出现了片刻的愣神,“现在入冬,若是围城断粮,待到寒冬之时,他们很难坚持住,说不定真能投降。”
桑渡远看向她,眉心久久拧在一起,无法松开,“这的确是我们能做的唯一的法子。”
“可是……”奚挽君欲言又止。
孙望由看穿了她的犹豫,“你在担心城中百姓。”
“是。”奚挽君深吸一口气,她一方面不忍心看百姓受苦,一方面又只能想出这个法子。
“有法子。”孙望由沉思了片刻,将纸笔递给了奚挽君,“你写一封信,给晚枫,让他将绝英阁的粮食都悄悄分发出去,另外派人出去,嘱咐百姓们屯好粮食,静待寒冬。”
赵亦寒眼前一亮,“没错,只要百姓们粮食够吃,就没事了。”
奚挽君点头,面上露出了几分笑意,“这的确是个好办法,我这就写。”
孙望由颔首,“我也会给孙氏布铺捎信,让她们悄悄将衣裳什么的送给百姓。”
赵亦寒搂住她的肩,轻声:“多亏有你。”
“跟我说这些做什么?”孙望由笑了笑,余光看向了奚挽君。
赵明诗看向众人,“我这些年也有些体己钱,藏在了王府外,弟妹,我将地址写给你,你一同交给晚枫,全都分给百姓们买粮吧。”
李逢生扯出几分笑容,揉了揉她的脑袋,“真乖。”
仗就要打起来了。
赵亦寒他们不会弃赵平不顾。
只能利用围城逼得他们投降,又或是通过这种法子,打压敌人,从而进一步拿到胜利筹码。
……
已是深夜,奚挽君从床上醒了过来,才摸到边上的位置是一片温凉,人已经离开有些时候了。
“……”
她披上衣裳,走出了帐子。
外头冰天雪地,桑渡远身上穿着薄薄的深衣,雪落了满肩,抬头看着孤寂的夜色出神,意味难明。
忽地。
他肩上被人轻轻掸了几下,微微沉了沉。
大氅披在了他身上,女子顺势钻进了他的大氅里头避寒,笑容明艳,隐隐藏着几分狡黠,“这么晚不睡,看月亮?”
桑渡远愣了下,垂下视线,看向女子,唇边舒展开来,好像方才那个深沉晦涩的男人是另一个人。
他眸底含着柔光,犹如装着一池春水,摩挲过她的面颊,轻声:“怎么不去睡觉?”
她靠在他胸膛上,温声:“睡了,又醒了,你不在,我心里不安稳,就出来陪你一起看月亮。”
他低声笑了笑,揉了揉她的发顶,“又撒娇。”
她搂住他的腰,抱得更紧,“阿远……”
“怎么了?”他轻声应和她。
她的鼻头被寒风吹得通红,声音也微微发抖:“大赵要打仗了。”
他顿了下,手覆在她的肩头,柔声安抚:“别怕,我在。”
“我不怕。”
她静静地听他有力的心跳声,轻声:“我一定得走吗?”
他闻声,很久都没有说话,她听得出来,他的呼吸沉重了许多。
覆在她肩上的手也发着抖,诉说着难以言喻的情愫。
其实两个人都心知肚明,一旦仗要打起来,她是不可能留在这里的。
她是桑渡远的软肋,也是唯一可以拿捏住他的弱点。
她不走,他无法全身心地投身于战争。
“……”
雪下得越来越大,桑渡远还是迟迟不肯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手臂回抱住她的力道越来越大,像是极度害怕失去她。
奚挽君脸颊上悄然无声划过几滴泪,啪嗒啪嗒落在雪地里,砸出了一个个小雪坑。
“我……”
话说出口,她已然哽咽:“我担心你。”
“担心我做什么?嗯?”桑渡远的下巴轻轻抵在她头上,深吸一口气,隐忍道:“你家郎君天下第一,没那么容易死。”
奚挽君揪住他的衣袖,尽量稳住自己身体发出的颤抖。
“我知道,我就是…就是心里不安稳,我…我害怕。”
害怕预知梦里的事情成真,害怕她只能隔岸观火,却无法施救,更害怕…再也见不到他。
“傻瓜。”
桑渡远轻轻吻了下她的额头,眸底微微泛红,“我跟你保证,不会有事,你就待在潭州,和爹娘一起好好等我回来,好不好?”
奚挽君抽泣了许久,缓缓点了下头,“我等你回来,我一定…我一定等你回来。”
你一定,要回来。
……
第二日,赵亦寒整装大军,尽数派出围堵在京城外每一个角落,一丝缝隙都不留余地。
孙望由派亲兵卫里罪机灵的小兵进去送信,很快就得到了晚枫和布铺的答复。
剩下来的,就只剩下离别了。
奚挽君、孙望由还有赵明诗都是女眷,要打仗了,她们留在战场上恐会遇到危险,桑渡远几个商议过后,决定差一支队伍送她们回潭州。
现在大赵内,最危险的地界儿就是现在的位置。
以防万一,他们会派兵把守住潭州,不会让她们有遇到危险的风险。
送上马车临行前,桑渡远垂着脸,替奚挽君整理狐裘,细心地系好扣子,以防狐裘滑落。
“阿奚,记得好好吃饭。”
她嗯了声。
“阿奚,记得要好好睡觉。”
她说好。
“阿奚,照顾好自己,要是受欺负了,一定要告诉大焱,他会带兵摆平。”
她点头。
“阿奚,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不要强撑,也不要害怕,桑家的每一个人都是你的后盾,知道吗?”
她这回没说话了。
桑渡远笑眼瞧着她,故意逗她开心,“阿奚,你就这么冷漠无情,咱俩都要分开了,你还不跟我说句话,至少说一句会想我吧。”
奚挽君张了张唇,一出声就哽咽起来:“我…能不能不走?”
他系扣的动作顿住,眸底很快被红意覆盖,又偏过脑袋,深吸了一口气,强撑着微笑道:“不可以哦。”
奚挽君泪如雨下,桑渡远只能耐心地替她一遍遍擦眼泪,“阿奚是世间最乖的小姑娘,不哭,听话。”
他轻声哄她道,只是自己的声音也有些发抖:“我们阿奚最坚强了,咱们只是暂时分开一小会儿,很快,我就回来接你。
到时候我当大官,光宗耀祖,让你当全京城最风光的夫人,好不好?”
“我不想你当大官。”奚挽君抱住他,抽噎道:“我只想和你长长久久在一起。”
“说傻话。”
桑渡远飞快用手背擦掉眼角的水光,安慰:“我们本来就会长长久久在一起呀,阿奚怎么这么笨,总爱这么多想可怎么办。”
赵亦寒和李逢生几个人都看着这边,与各自的心上人道别,心中多少酸楚都难以言明。
“你说得对,我们本来就会长长久久待在一起。”奚挽君擦掉眼泪,看向桑渡远,神情中透露出些许的期翼,轻声:“阿远,有一件事情,我没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