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弯弯都没犹豫一下,摇头,“不行的,小殿下在这儿,我就在这儿。”
聊起这个来,她格外地强硬。
白堕着急,“不是你这丫头倔得很,和尚我也不能害了你。”
“你留在这儿也是不起用啊,还不如——”
月弯弯探究的视线移来,叫白堕后头的话卡在喉咙,继续不下去。
有很多东西根本就不能说,也说不出口。
最后白堕也就干脆闭嘴了,只是闷头继续跟着走了。
学堂也不远,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到。
几人站在门外,白堕跟裴风都不约而同停下了脚步。
四目相对。
临门一脚都有些忐忑,一个是对学堂有阴影,一个是怀揣心事还在犹豫。
“让让!让让!来了来了,还好给爷爷我赶上了。”
身侧一道圆润的旋风忽地溜了进去。
薛福蔚跑得气喘吁吁,嘴里还叼着块饼,顾不上看旁边,边吃边往学堂里冲。
等着小胖子往里头跑两步,才后知后觉门口多了几个人。
他转过头来,嘴里塞得鼓囊囊,纳闷,“堵这儿干嘛啊。”
往后一看。
是裴风跟白堕。
小胖子眼一亮,很是热情,“小裴哥!你又来了啊。”
他热情,裴风却是撮了撮后槽牙。
小胖子可不是好人,一堆小孩儿里边就数傅锦梨跟他最爱看热闹。
傅锦梨是迷迷糊糊地看,这小胖子是看着不嫌事儿大要跟着起哄。
裴风咬牙切齿地笑,“是啊,来熏陶熏陶。”
这话一出,薛福蔚笑得更开心了。
无他,自己不爱读书,便也喜欢看不爱读书的人受苦。
赶紧上前去招呼两人,也不管他们愿不愿意了,拖着人就往里边进。
一点都不给逃离的机会。
傅锦梨小手扒拉在落安的膝上,仰着小脸不知在说些什么,撅着嘴还一边晃脑袋。
落安专注地望着,不时笑着回应。
“弟弟,弟弟是小梨子自己,弟弟哇!”
“不乖,要收拾,爹爹说不乖收拾!”
确实是符合傅应绝的作风,能动手绝不多言,小孩儿倒是学了半点精髓。
傅锦梨搭着落安膝盖的小手,软乎乎地,上头还印着肉窝窝。
一说起话来就攥成拳头,将他平整顺滑的衣摆扯出褶皱。
落安没将她拂开,而是“嗯”了一声,继续温柔问她,“还有呢。”
傅锦梨说话时候颠三倒四。
一会儿说着这个,一会儿又闹起了那个。
一点一点,绝不藏私。
落安能从她的每一句,想象出她在这座皇宫的生活。
“爹爹说,乖乖周岁,要到周岁长大了哇~”
小孩儿咧着嘴笑,“夫子,过生辰,小梨——”
“快些快些!”
小丫头软糯的话语被一边薛福蔚急吼吼又兴奋地打断。
傅锦梨一愣,而后又控制不住地扭过脑袋去看,后头的话她也不接着说了。
落安早就注意到了门边的动向,但是没理,只专心听着些梨言梨语。
现在见那动静叫小孩儿分了心,才撩起眼看去。
嘴角在笑,眼中凉凉。
门边乌糟糟地。
几个人一道挤进来,最先看到的自然是落安跟傅锦梨。
姿势十分随意但依旧赏心悦目的年轻夫子,还有站在他身侧软乎乎靠着的小团子。
几个人皆停下,但是反应不一。
丁雅言皱眉,看着两人无形亲近的状态,手摸了摸腰间。
里边今早出门装的两包药还在。
只是......
搞不清楚为什么今日还没下药,夫子已经开始听话了。
小姑娘困惑了一瞬。
莫不是,夫子已经被药傻了。
被药傻的夫子,静默又温和地望向几人,眼睛虚虚一略过,大致瞧清了状况。
见着后头的白堕,急不可察地挑了下眉。
至于白堕。
白堕整个人像是被抽了魂一般,怔怔地。
心底涌上莫大的恐慌。
眼前的落安,跟上一次见面没什么大不同,甚至不知什么原因,身上的气息还更平和了些。
可他再平和,白堕光只见着他,就觉得眼睛在隐隐作痛。
上次被针扎似的痛感,条件反射地再次临身。
从脚底板窜上一股凉意,将他跃跃欲试哄着小殿下放他出宫的心情浇了个透心凉。
薛福蔚就镇定许多了,还从自己的包里摸出多余的糖酥,极其自然地走到两人前头。
“夫子,我今日没有迟,赶得正正好,我特意早起了半个时辰呢,在外头带了刘姨的点心。”
边说还要余光望着落安,理直气壮地解释,“但是夫子没有,夫子是大人不吃这个,这是我大哥的,我大哥一个人的。”
“嘿嘿嘿,大哥你吃。”
献宝一样,将东西捧到傅锦梨手边。
糖酥很小,该是刘婉特意做的。
傅锦梨捏了一块,就往嘴巴里塞。
“谢谢,多谢小蔚~大哥喜欢!大哥吃糕糕。”
她靠着落安,像块小黏糕,一边吃糖,一边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向门边。
这样自然又亲昵的动作,叫落安面上浮出笑意。
也不同薛福蔚这卡点进门的计较了,而是侧头示意门外的几人。
“都进来罢。”
月弯弯跟丁雅言走到自己的座位。
就只剩两个人高马大的在那儿站着。
裴风像是叫人点了穴,手脚安分放好,眼睛都不敢乱看。
落安身上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叫人安定下来的气场,跟傅应绝不同。
傅应绝更像是让人臣服的高山,落安就是叫人心甘情愿沉沦的春水。
见到人之前他还豪言壮志地说是顺道拐了小殿下就走,现在看到落安,灰溜溜地就在下头找了个位置坐下。
不敢造次。
“您不一起吗?”
落安又柔声问白堕。
您。
如闻仙乐,有礼极了。
可听在白堕耳朵里,却是叫他神经紧绷。
“啊?哦。”
同手同脚,呆板地走着,也不晓得自己是怎么走下去的。
心间恍惚,手心冒汗。
忽然间抬头却见上头傅锦梨正拿了糖块分到落安手中。
落安笑容满面地接过,眉都不皱就放进嘴里。
白堕只觉得凌乱。
不只他自己乱,而是整个世界都乱了。
不该如是。
不该如是。
那位来此,万不可能是来尝些暖情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