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十几分钟之前,营地山脚下的密林当中,有一伙浑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正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往远方撤退,似乎完全不在乎那个满地都是蛇的营地。
而在他们身后,一个速度快到看不清的身影正紧紧地咬着队尾,眼看只有一点就要追上他们。
领头那人回过头看了一眼那个连面容都看不清的人影,低骂了一句,又快速地瞥了一眼越来越远的营地,一言不发地继续往更远的地方逃去。
他可不想因为一个委托把命丢在这里,后面追着自己这帮人的那个人可太恐怖了!
而已经离队尾只剩短短几米距离的那个身影,一直游刃有余地保持着这样的速度追在队伍之后,似乎并不急着马上追到这群人。
一群人往外逃窜了十分钟后,体力实在支撑不住的头领终于丧失了逃跑的耐性,对身后的手下打了个手势,直接示意他们停下。
处在队尾的那人看着身后追逐自己队伍的人也在同一时间停下,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恐惧的神情,僵硬着身体往自己的队伍里又挪动了几步。
他可不想离后面那个浑身散发着恐怖气场的人离得太近,万一他一个心情不好把自己抓去杀鸡儆猴了怎么办?
领头那人呼吸急促地在原地调整了几秒,眼神中带着点狠意地转了身,和身后那个煞神在半空中直接对上了目光。
——那双眼睛里没有愉悦,没有疲惫,没有悲伤,没有愤怒,什么情绪都看不出来。
领头那人在这种让人胆寒的目光下张了张嘴,最终还是用尽自己全部的勇气朝着队尾那人喊出了他酝酿了很久的话。
“兄弟,我累了,说说看你到底得到些什么才能不再追我们,这样也不用浪费我们双方的时间。”
天霖打量了一番离自己足有十几米的那个出声的亿达利男性,静默地站在原地,依旧什么话都没有说。
他将给一语小姐造成困扰的那个狼群处理完之后,转瞬间就明白自己被调虎离山了。
那些人真正的目的,是正在帐篷里准备休息的一语小姐。
给主人家造成麻烦的人他懒得与之废话哪怕一句,可对方却似乎误会了他此时沉默的原因。
领头的亿达利男性对自己的二十位小弟们隐秘地做出了一个手势,其他人看到那个手势的时候愣了愣,仅仅犹豫了几秒,便调整了脚步,慢慢地将队尾的天霖包围了起来。
他们的确很怕,但是如果不听从老大的命令,也是被狠狠教训一顿的命。
“我把我们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给你,我们互相放过对方,如何?”
亿达利男性看了一眼在自己手下的包围圈面前纹丝不动的天霖,身体瞬间放松了许多,和天霖“谈条件”时的话语里甚至夹杂进了些许笑意。
总归是他们这边人数占优,这人即使再厉害,他也不过只有一个人而已,面对自己这边二十几人的大阵仗,怎么都得考虑一下自身的安危问题。
“我追了这么长时间,你还没反应过来,我不怕这些么?”
天霖又看了一眼脸上出现了得意神色的亿达利男性,声线平淡无波地用纯熟的亿达利语说出了这句话。
面对这些对自己的实力有着明显误判的人,天霖也不打算解释。
可就这么看着他们脸上那种恐惧和犹豫交织的表情,好像也挺有趣的。
围着天霖的那群人脚步立时僵在了原地,再也不敢缩小他们的包围圈,而是眼带戒备地看着圆圈中心这个瞧不出丝毫畏惧之色的男人。
领头的亿达利男性本来正逐渐朝天霖走近,听到这话之后,稍作停顿的脚步直白地透露出了他的迟疑。
他又打量了一番那个戴着面具、只露出了一双眼睛的人,反复琢磨了好几遍他说出的话,察觉到他似乎完全不带哪怕一分虚张声势的意思,仅仅是在叙述一个事实而已。
动手,还是不动手。
这对现在的他而言,的确是一个十分值得深思的问题。
“那你说说,你怎么样才肯放过我们?”
“很简单,将你刚才对我的主人用过的手段,再在你的雇主身上用一次。”
天霖低眉,动作优雅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语气极其随意地吐出了这句让领头的亿达利男性心惊肉跳的话。
他的口吻,仿佛只是在谈论最日常最普通的事一般,轻松得和往常聊天时的语气没有分毫差别。
头领回想了一下刚刚往营地里放蛇时的场景,再想想吩咐自己做这些的雇主,只觉得一阵头疼头大。
好像这两边的人,他都得罪不起。
风声喧嚣的夜色里,两方人马就这么静悄悄地僵持着,仿佛他们之间的沉默能解决所有的问题与困境一般。
“……如果我答应你,你真的能将我们都放走吗?”
“可以,至少你们如果在这片山脉里送命,动手的人肯定不会是我。”
天霖无视了所有将他包围起来的人,步伐缓慢地顶着所有人的目光走到了那个领头的亿达利男性面前,居高临下地盯住了他的眼睛。
“当然,如果把你放走之后你没履约,我也会把刚刚我主人所经历的那些,翻倍让你们经历一次。”
他的目光落在头领身上时,这个刚刚还姿态嚣张的亿达利男人感觉自己似乎被什么未知的危险生物盯上了一般,浑身都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栗起来。
分明这个看不到面孔的男人仅仅只是目光平静地看着他而已,他现下却实在没有勇气和面前的男人对视。
一股无形的气势压得他甚至连简单的开口说话都无法做到,他只好艰难地朝他点了点头,以示自己接受了这个谈和条件。
他点完头后,便觉得周身那股无形的压力立时消失,仿佛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
天霖满意地往后退了一步,给这个亿达利男人留足了喘息的空间。
男人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仿佛刚从无法呼吸的环境中脱离似的,过了好久才恢复了一开始正常呼吸的节奏。
“你们走吧。”
领头的亿达利男人眼睁睁地看着眼前戴着面具的男人在夜色中轻轻往后退了几步,就走出了普通人需要走一百步才能走出的距离。
这一幕实在过于诡异和不可置信,使得这一伙人的身体都不约而同地停在了原地。
亿达利国内的恐怖故事有许多,而他们此刻感觉自己似乎就是这些恐怖故事中的主人公一样,马上就要发生什么不可思议的悲惨境遇。
时间在尴尬的静默之中又过去了半分钟,天霖仍旧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并没有像他们想象中一样变身为青面獠牙的怪物发动攻击,甚至连一点多余的动作都没有做。
领头的亿达利男人好像终于意识到什么似的,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对自己的手下们打出了一个事先约定好的手势,带着他们集体往阿尔山脉的浅层区域开始了撤离。
没有人再敢回头看一眼站着不动的天霖,只是逃跑似地往远处跑去,仿佛又重新找回了自己的所有力气。
在恐怖故事中劫后余生,是他们之前从来都没料到过的幸运。
领头的亿达利男人从口袋中摸出那个用来和雇主联系的手机,咬牙切齿地看着那个熟悉的号码,又回想起刚刚才放他们离开的那个恐怖男人,恨不得将这个该死的雇主五马分尸后生啖其肉。
这个让自己和小弟们差点把小命丢在山里的雇主,他是不可能放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