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家为什么要把自家族人秘密迁移到陕西来呢?”
海棠听哥哥海礁说完最新消息后,不解地问。
海礁早就跟周奕君与唐蒙两位友人讨论过这个问题,自然有自己的猜想:“他家早年不是安排了孙永禄过来抢夺兵权么?上辈子他们是成了事的,只不过孙永禄能耐有限,行事又不靠谱,连同伙都看不过眼,没几年就把他拉下马来,否则孙家也不是没希望在西北扎下根,成为周家、唐家这样的大族。”
这辈子孙永禄早早被撵出了西北边军,但孙家显然还不肯死心,又迁移了一批族人过来,打算利用这些人在临潼落户,将来参加科举或是参军,再次图谋西北实权。若不是杜伯钦落马,连带的孙家安插在长安周边的爪牙也跟着落了网,导致孙家阴谋暴露,说不定就真让他们成事了。
海礁在别人面前不露声色,私底下还是挺开心的。这辈子他的努力没有白费,接连破坏了孙家好几次阴谋,多年的谋划都落了空,损兵折将又亏了大笔钱财,连族人都叫西北边军的将领们盯上了,真真是大快人心!
海棠想了想:“我猜孙阁老掌握了朝中的权力后,发现自家人完全是靠皇帝的宠爱支撑着,根基薄弱,皇帝要进行变法,用得着他们时还好,万一哪天反对变法的声音太大,皇帝无力抵抗时,为了自保,把他们推出去做挡箭牌,他们毫无自保之力,立刻就要从高处摔下来,粉身碎骨,再难翻身了,因此就盘算着要抢夺周家的兵权。只要有兵权护身,再加上他们在朝中掌握的权势,就连皇帝也不能轻易将他们当作弃子。
“我从前曾纳闷过,孙家想要兵权,为什么不选择禁军或是京城周边的军队?那不是更加近水楼台,也更能让皇帝不敢对他们动手吗?如今想来,他们估计也知道那些军队的兵权是皇帝绝对不会交到他们手中的,顶多只敢借用联姻的方式,去施加一点影响力,却绝对不敢明着占位,所以他们才会盯上西北边军。西北离京城够远,但兵力却很强大,具有足够的威慑力,又不会让皇帝严格禁止孙家人染指。孙家人再迁一批族人到西北来安家,在本地打好根基,等哪天朝中局势不妙时,大不了就合家退居西北,有兵权傍身,谁能威胁到他们的性命呢?”
孙家之所以会盯着周家不放,处处打压算计,估计就是眼红周家在西北的影响力,想要取而代之。况且他们想要图谋西北兵权,若是不把西北军中第一名门望族周家压制下去,再多的算计也不可能成功,顶多只会成为一个没多少话语权的地方豪族而已。若是皇帝有心要对孙家赶尽杀绝,周家只会听命行事,那时孙家就算在西北置下再多的田地产业,供出再多的文臣武将,也照样只能束手就擒。
海棠想明白了这一点,说给哥哥听。海礁也赞同她的分析。
他还说:“就算图谋西北兵权不成,孙家悄悄儿迁移一批族人过来,也是在给自家谋后路。”
上辈子新君继位后,孙家固然是挣扎了数年终于倒台了,但其实只有孙阁老这一支,还有与他比较亲近又做了高官的几房族人落网罢了。他们老家那边有好些不曾参与过谋逆犯罪之举的族人平安逃过一劫,只是功名被废,田产被充公而已,可族里还有祭田可以供养子孙,祖产房屋也保住了。除此以外,还有不少族人下落不明,带走了大批财物与孙家的罪证。这些人,朝廷一直没停止追缉,只可惜,直到海礁死亡为止,他们仍旧是不见踪影。
其实不是朝廷不用心,而是孙家倒台后,朝中也不是从此太平了,仍旧有许多麻烦事层出不穷,又有居心不良之人纷纷跳出来生事,把陶岳陶相爷给累死了。海礁这个锦衣卫密探,也是折在其中一个犯官手中。朝廷的精力被拖住了,又能分出多少力量去追踪几十个不显眼的孙家族人呢?反正孙阁老一家子都已死了,其余人等就算逃走,也成不了气候,所以朝廷才会丢开不管的。
不过,海礁如今大概能猜到,上辈子那些失踪了的孙家族人,可能是被藏在什么地方了。
上辈子孙家倒台后,西北边军终于有了靠谱的新主帅何元帅,平定了楚胡两国的边境纷争;周家族人还在边军中任中低层武官,低调度日;京中的镇国公府一支则奋力向新君证明自己,争取重回西北;唐家日益衰落下去,不复从前显赫。
在这种时候,陕西境内根本没有影响力足够大的名门大族坐镇。孙家族人若能隐瞒住自己的真正身份,在临潼县生根发芽,悄悄经营,还真是不会引起什么人的注意。等过个几十年,他们恢复了元气,以临潼孙氏的名义重回权力中枢,又有谁会知道,他们原是逆臣之后呢?
海礁只感叹,孙家上辈子行事竟如此隐蔽,能在西北边军的地界上开拓出自家的一片天地,却没有引来任何人的注目,实在是太过阴险了。幸好他两世为人,及时提醒了周家,没让他们继续被孙家算计下去,否则,周家失势,受到周家庇护的海家与谢文载等人,又能落得什么好结果?怕是回了直隶老家,也不会有太平日子可过吧?
海礁忍不住小声对妹妹说:“周家好生粗心啊!明明镇国公素日行事精明,对上胡人从来都是赢多输少,对上孙家也不会让人占了便宜去,孙家要等到镇国公去世,才真正夺得了西北兵权,可他老人家竟然愣是没发现自家眼皮子底下,就有孙家的大片田产与大批族人。无论是西北边军,还是陕西境内的地方官员,都叫孙家收买、安插了不少人,周家竟毫无所觉,怪不得上辈子他们屡屡受挫呢!”
海棠叹道:“镇国公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你指望他能管得了多少事呢?况且他如今年纪也大了,身体精力一年不如一年,光是管理边军,就够费神了吧?他信任自己手下的将领,又认为陕西是周家基本盘,周家亲友旧部遍布各地,绝不会有问题,又怎会留意那些琐事?”
海礁沉默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道:“确实。我不能因为镇国公打仗厉害,就觉得他什么事都能应付自如了。他虽有许多信任的部将,可唐家自有盘算,其他将军们也各有私心;他的儿子都很能干,但周大将军、周三将军长年驻守甘、肃二州,周二将军娶了个不省心的夫人,周四将军是养子,行事总束手束脚,周五将军早亡,周六将军又还年轻……就算是族人之中,也有三房这样总拖后腿的……他老人家能有几个可以放心用的帮手呢?有所疏漏也很正常。更别说,京城的皇帝又爱添乱,总护着孙家……”
海礁觉得,他似乎应该更努力一点才行,不能什么事都指望镇国公去处理。
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风险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