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酆砚开口,神荼继续说,“臣有急事禀告,听说帝君和帝后在东岳大帝的府邸,冒然前来,还望帝君帝后莫怪。”
听见这话,酆砚掀了掀眼皮,淡淡开口,“说。”
神荼看了眼蔡郁垒,拉着他同时跪下,“在禀告前,臣斗胆,想请帝君饶东方鬼帝蔡郁垒一命。”
随着神荼说话,蔡郁垒一咬牙,弯下腰额头抵着地面。
“你在威胁吾?”酆砚剑眉上挑,眼神冰冷刺骨。
神荼背脊一凉,当即重重磕了个响头,“臣不敢……”
“你们有何不敢?”酆砚冷笑一声,“都敢在吾眼皮子底下建立邪教,妄图成为新神,还有什么是你们不敢的?”
这话一出,无形的威压袭卷而来,压得神荼与蔡郁垒浑身颤抖,喘不过气。
他们受册封才能成为鬼神,若非酆都大帝,他们早已死在几千年的某个角落,如今有何资格与酆都大帝谈条件?
想到这里,蔡郁垒惨白着脸,艰难开口,“臣,知罪。”
酆都大帝对他有知遇之恩。
而他却为了一己私欲,背叛自己的神明,实在该死。
或许早在一开始,他就不该将预言告诉杜子仁,又或许他就不应该路过东岳大帝的府邸。
他错了百年,也该为自己的错误付出应有的代价了。
蔡郁垒缓缓抬起头,仰望着酆砚,而就在他即将开口时,一道清冷悦耳的声音响起。
“你是不是说了就会暴毙身亡?”
蔡郁垒一怔,眼神在商秋枝身上聚焦,艰难点头。
他曾向杜子仁起势,如若说出真相,暴毙身亡,魂飞魄散,世间再无蔡郁垒。
同时,杜子仁也在他身上设下术法,如果他试图说出新世界的真相以及杜子仁的身份,便会遭到术法反噬。
这也是他为何不能和神荼说话的原因。
商秋枝慢悠悠点了点头,朝神荼微扬下巴,说道,“那你是怎么知道?”
神荼老实回道,“不能说,但是可以点头摇头。”
商秋枝:“?”
好家伙,还能抠字眼!
我怎么就没想到?
商秋枝忍住惊讶的情绪,佯装无所谓道,“既然你敢带着他来请罪,想必是了解清楚了的,那就你来帮他说吧,”
神荼闻言,犹豫的看了眼酆砚。
“你看他干什么。”商秋枝挑着眉说,“我说话不管用?”
“不不不是……”神荼慌忙摇头否认。
自从马上富传媒公司在地府开业开始,地府阴魂便得知这地府一系列的政策革新都是因为商秋枝的推动。
如今,商秋枝在地府的人气比酆砚还盛。
若不是商秋枝还活着,地府群众都想呼吁商秋枝上台从政了。
怎么可能说话不管用?
神荼当即开口道,“新世界背后的真正主使是南方鬼帝杜子仁。余懃和郁垒都是被杜子仁诱惑之后加入的新世界。”
“怎么个诱惑法?”商秋枝问。
神荼侧身瞥了眼蔡郁垒,随即解释道,“杜子仁以助郁垒拿到神格、继位天道为饵,诱惑郁垒。”
“就这?”商秋枝歪着头,朝蔡郁垒挑起眉来,“你就信了?”
蔡郁垒:“……?”
什么叫就这?
还不够吗?
蔡郁垒抿了抿唇,犹豫点头。
“啧。”商秋枝眉头微蹙,略带嫌弃的上下打量着他,“你多大岁数了?”
蔡郁垒拿不准商秋枝的意思,小心翼翼回道,“四千六百八十一岁。”
闻言,商秋枝顿了顿,扬唇懒懒道,“那你真是越活越回去。”
蔡郁垒:“?”
“他说助你你就信啊?”商秋枝语调闲散,意味深长道,“你没听过有句话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吗?”
说着,商秋枝将黄纸展开,指着预言上的“新神”两个字。
“在神格出世前,你怎么知道杜子仁会不会背刺你,抢先拿走神格,将其独吞?”
“能够自己继位天道,他何必帮你?吃饱了撑的想发善心吗?”
这话一出,蔡郁垒愣在原地。
当年天界神明陆续陨落,人间大乱,地府忙得不可开交,作为五方鬼帝之一,他更是没日没夜的处理工作。
恰逢五方鬼帝会谈,他抄近路从东岳大帝府邸路过,感知到府邸内有能量变动,便进去查看。
那时东岳大帝已经奄奄一息,吊着最后一口气将预言告诉他,并递给他一张画着类似符文的黄纸。
东岳大帝的地位在酆都大帝之上,他的陨落足以对地府产生动荡,再加上预言中“天道崩坏”的字眼,让他瞬间慌了神。
他慌慌张张离开东岳大帝府邸,想要将其陨落和预言一事告诉酆都大帝。
恰好南方鬼帝杜子仁路过,看出了他的慌乱,询问他发生何事。
当时的他没有顾忌太多,一股脑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杜子仁,并且将符文拿给杜子仁查看。
本想让杜子仁帮忙将预言和东岳大帝陨落一事告诉其他鬼神,但杜子仁却拦住他,和他提出隐瞒预言,成为新神的想法。
当时,他的第一反应是拒绝的,但随着杜子仁的劝说,他慢慢变得犹豫。
按照杜子仁的说法,天道崩坏不可避免,而作为神只的酆都大帝也迟早会如东岳大帝一般陨落。
他们身为酆都大帝册封的鬼帝,其鬼神之位与酆都大帝存亡捆绑。
若酆都大帝陨落,他们也将消亡。
面对这样的结局,他何不为自己打算?
预言中说,在天道崩坏之前会有新神诞生,它将继位天道,建立新的世界。
这新神是谁,预言并未说明,既然如此,这个新神有没有可能会是他呢?
就算预言中的新神不是他,只要抢在新神诞生之前成为神明,他就能按照预言所说,继位天道。
对于一个永远待在地底之下,不见光明的鬼神来说,这个诱惑实在太大,大到他选择了隐瞒预言,答应与杜子仁合作。
后来三殿宋帝王余懃加入,他们约定,在杜子仁和余懃助他成神之后,他将以新任天道的名义,封杜子仁和余懃为神只。
但因为他已有鬼神之位,与神明的神格不符,于是杜子仁提出新世界组织的想法——
假借救世之名,在人间吸纳信徒的香火与功德,以此创造出新的神格。
这也是为何所有新世界的信徒都拜无脸神像的原因。
因为无脸神像只是一个容器,一个新世界创造神格的容器。
而那张画着符文的黄纸,因为他们也不知道符文的内容是什么,于是杜子仁将符文刻在了无脸神像上。
这些年里,杜子仁如同一个军师,为他出谋划策。
他们为了预言谋划百年,但谁曾想,沉睡百年的酆都大帝非但没有陨落,还去到人间跟商秋枝在一起,一次又一次破坏新世界在人间布下的棋局。
眼见三清诞辰将近,他们埋伏阴阳两界多年的根基也被酆都大帝和商秋枝等人慢慢挖出,他们害怕计谋失败。
于是杜子仁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尽快完成神格,让他先一步成神。
原本他还为自己违背与杜子仁的诺言而内疚,可商秋枝刚才的话,却让他心惊。
“反应过来了?”商秋枝瞧着蔡郁垒一会儿白一会儿黑的脸色。
蔡郁垒仰着头,脸色茫然。
的确,杜子仁明明有机会能成为新神继位天道,为什么要帮他?
继位天道和被封神只,明眼人也知道哪一个更好。
如此明了的问题,可他仍旧选择相信。
是如果他傻吗?
不,是因为他受利益蛊惑。
或许他能够赌赢呢?
也或许,他不是螳螂,而是黄雀身后的蛇。
可如今,商秋枝将他故意忽略的东西重新翻出来,摆在明面上,让他不得不去面对。
他能玩的过杜子仁吗?
新世界从创造开始近百年,每一步棋都是出自杜子仁之手。
他们三人说是合作,实则真正的幕后主使只有杜子仁。
那些信徒口中的大人,也只是称呼杜子仁。
余懃算什么,他蔡郁垒又算什么?
他玩不过杜子仁。
这是事实。
这个认知让蔡郁垒泄了气。
他跪在地上,背脊弯曲,双眼无神,整个人仿佛衰老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