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妙彤语气淡淡地丢下这句话,不等她追问便施施然离开。
偌大的客厅现在只剩下翩翩和几个零星的佣人。
翩翩呆呆地坐着不动,心下茫然。
阮妙彤的三言两语令她一瞬间就慌了神。
这个看上去温雅大方的女人总是看似无意地朝她心中投掷沉重的石头,很容易便起了不小的涟漪。
季绍霆的母亲有些面善,这是她一早便觉察到的,可是她没有往阮妙彤所说的那个方向想过鲺。
或者说,不敢往这个方向去猜……
为什么季绍霆的母亲会与自己的母亲有些相像?这其中隐含的辛秘,让她觉得背后发凉,不敢细想。
如果说两位母亲都是中人之姿,那么略显相似或许还能说是巧合。
可偏偏都是这样国色天香的容貌,这世上……真的有这么巧的事情么?
但是她心里又肯定两位不可能是亲戚关系。
一则因为姓氏不同,不是同族;二则,如果是有一层亲缘关系,季绍霆和她岂不是近亲。
季家人不可能毫不知情,毕竟她的母亲曾经是万众瞩目的国民歌后。
……
季绍霆下楼来时,翩翩仍是若有所思的模样。
男人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想什么呢?”
翩翩怔了一下,眼神木木的。
季绍霆看起来心情还不错,半蹲下身,直接捧起她的下巴,迫使她不能再走神,“怎么了,奶奶同你说什么了?”
他问起这个,翩翩从沉思中走出来一些,小脸耷拉下去,没好气地嘟囔,“没什么,不过就是骂了我几句,骂我没有家教,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也不在意,反正我早已经习惯了。”
男人唇边渐渐浮起笑意,牵起她的手将她身子拽起,轻搂进怀中,携着她往外走,语气反而是宠溺,“奶奶又惹你不高兴了?那咱们便不留这儿吃饭了,现在就走。”
小女孩语气中的委屈和愤懑,哪里是“不在意”。
回到车内,他才又追问,“究竟怎么了?你不说我怎么帮你解决。”
翩翩头疼死了,语气烦躁,“这事儿说了你也解决不了!你奶奶要我爸爸出席婚礼,否则就是我们顾家小门小户不知礼数,呵呵,其实不知礼数又如何呢,我们乍富之家一贯如此,什么家教礼节,我们通通不讲究!”
这三言两语他便已经明白前因后果,笑得高深莫测,“你怎么知道你老公没有解决办法?”
女孩皱眉,表示不大相信,这事儿只有爸爸自己做决定,他就算再无所不能,也不可能操纵爸爸的想法。
“翩翩,你竟然不信我?”季先生挑眉。
“不是我不想相信你,而是,唉……”
小女孩唉声叹气的无奈模样叫他忍俊不禁,搂着她的腰不轻不重地揉着,心下知道她是因为不被奶奶待见而不高兴,也或许是奶奶说了几句诋毁顾家的话让她生气,但是这些在他看来都不过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男人搂着女孩,把玩着她的小下巴,语气玩味,眼神调戏,“别费脑筋了,何苦跟自己过不去,亲老公一下,老公帮你搞定这件事。”
翩翩脑子里太乱了,推拒着不肯亲他。
最终还是被他强吻了一下,“乖乖的。奶奶说话就是那样的方式,你习惯就好了,不想听就当没听见,不生气,嗯?”
……
从季家老宅到顾府这段不算太短的路程中,翩翩心里万般忐忑。
虽然季绍霆陪着她回娘家的感觉应该是很有底气的,可是她又担心爸爸对季绍霆的态度。
莫名其妙蹦出来的一个女婿,爸爸不能接受,她其实是理解的,连她自己都不大明白为什么自己突然间就这么任性,爸爸说的话她好像一个字都听不进去,被人洗脑了一般。
……
管家开门,见到翩翩明显是有所准备的,正迎她进去,可转而却看见季绍霆,瞬间脸色变幻,“季,季先生……”
翩翩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他脸上的神情淡淡的,完全没有一丝的紧张。
可是她却紧张得冒着冷汗……
……
翩翩是挽着他的胳膊走到顾正嵘面前的,顾正嵘眸色一暗,果然没有什么好的脸色。
倒是季绍霆笑了笑,礼貌道,“前两日我曾经登门拜访,只是顾先生……似乎身体抱恙,不知现在好些了吗?”
顾正嵘看了他一阵,皱眉,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翩翩紧张地拽了拽季绍霆的衣角,季绍霆垂眸看她,安抚一笑。
这些小动作分毫不落地落入顾正嵘眼中,眸色更暗。
翩翩觉得气氛实在太尴尬了,忍不住唤了一声,“爸爸。”
顾正嵘这才轻咳一声,敷衍道,“无恙。只是不知季少今日有何贵干?”
女孩小脸瞬间就僵了,其实季绍霆肯陪她回来,已经是很放下架子很给面子了,可是爸爸现在这种态度,她急得都快哭了。
翩翩越是这样掩饰不住情绪,顾正嵘心下越是更加不悦。
原本乖巧听话的女儿,只是半年未见,就完全成了别人家的。
换作任何一个父亲,心里恐怕都不是滋味。
就在这时,季绍霆却突然拍了拍翩翩的后脑,语气温和,“翩翩先上楼去,我与你爸爸,有些事要谈,听话。”
翩翩咬着唇瓣,目光灼灼,很明显不大情愿。
“翩翩,你上去吧。”
顾正嵘却也开口。
翩翩垂头丧气地应了一声,不情不愿地踱着上了楼梯。
……
女孩娇小的身影消失在二楼拐角处后,季绍霆笑了笑,“顾董,我今日不请自来,所为两件事。一则,翩翩擅自从T市跑回来,是她太不懂事,但是应当怪我,是我没有教好她,反而叫她越来越孩子气,凡事都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二则,我们的婚礼在即,顾董这边却似乎不便参加,翩翩心里难过,又不敢向您提,所以便只有我来开这个口。”
顾正嵘端着一杯茶在饮,脸上没有太多表情,语气极为冷淡,“顾董?季少这样称呼顾某,顾某担当不起。”
“此话怎讲?”
顾正嵘放下手中茶杯,目光冷然,“季少长期以来处心积虑图谋之事,恐怕便是单纯无欺的翩翩,都已经觉察了些吧,季少又何必在我面前演戏。”
“噢?”季绍霆似是不解,“顾董可是不满我重金收购顾氏?如若我不出手,如今顾氏要么已经破产清盘,要么落入虎视眈眈的楚家或是结怨已久的王家之手。区区一个集团,我有什么可图谋的,顾董何不把话摊开了说清楚。”
“季少。”顾正嵘连着咳嗽几声,语气显得比方才更虚了几分,“生意上的事情另当别论,这些事与翩翩无关,我如今要插手的只是我女儿的婚事,她不能嫁给一个玩弄她感情的虎狼之徒。”
季绍霆凤眼微眯,似笑非笑,“顾董这话的确冤枉我了,结婚数月以来,我何曾玩弄过翩翩的感情,您何不去问问翩翩,难道她不是自愿嫁给我吗?”
顾正嵘脸色一沉,未及开口,只听季绍霆又道——
“翩翩如今对我的依赖已然写在脸上,恐怕您也能看见。她决计舍不得与我分开,您是决定棒打鸳鸯?像当年乔家那些缺德的长辈对她与宋寅成所做的那样?这么年幼的女孩,竟然要一再受这种重创,当真可怜。何况……这半年来,翩翩已经足够不容易,过去二十年她未曾吃过的苦受过的委屈全在这短短数月里承受个遍,好不容易盼到疼爱她的父亲回城,可她一向最信任最依恋的父亲头一件事便是要拆散这桩既成姻缘?您真舍得这样伤她的心?”
男人俊逸非凡的一张脸上略带薄笑,可笑容透着一股寒气,字字诛心。
顾正嵘像是被他气着了,面色铁青,浑身轻微颤抖,口内只道,“如果你真心娶我女儿,即便年纪大些,城府深重,历史复杂,这些我都可以不计较,但你如何保证你未来几十年都不会伤她?!”
季绍霆唇角仍然带笑,正欲开口,余光却瞥见楼梯上拐角处浅粉色的裙角,顿时蹙额,沉声,“翩翩,你又不听话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