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实家中的两人从那晚后没有再提起过村长的事情,但私下里成实一直在调查佐藤的事,这个被大海送来的少年究竟是什么人,总不可能是桃太郎吧。
佐藤这个姓氏一听就不像是真的,日本姓佐藤的人太多,就算是真名也无从下手。
成实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念头,让远在东京的朋友帮忙打听最近有没有离家出走的少年,可没有人的相貌能与佐藤对上。对方身上的伤已经结痂,提出明天就要离开,自己却还是不知道他的身份。
直到对方坐上即将离开的船,成实还没有放弃,进行最后一波试探:“没想到这么快,你就要离开了,刚开始看到你浑身是伤的样子戴着手铐,我还想过你会不会是什么罪犯从监狱里跑出来了呢。”
都要离开了就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吧。
望月玄回应道:“说不定我真是通缉犯,你以后有想除掉的人可以找我,让我给自己再添一条罪名。”
得到的又是这种玩笑般的回答,果然不能指望对方会说实话:“我不过是个普通的医生,怎么会有想杀的人,佐藤你不要说得那么吓人。”
“没有想要杀的人是一件好事,希望未来你会做出正确的决定,成实。”
成实微笑着挥手告别:“我会的,有空可以回来看我。”
“嗯。”如果有机会,我会回来看你的。
望月玄上了船。
他常常会从成实家溜出去到码头附近观察。如成实所说,每日进出月影岛的人很少,只有一艘船用于往返。船只是旧船,每天只有两班,船身上的锈迹成了最好的证明,哪怕换成同型号的船也会被望月玄发现异常。今天这艘船上只有望月玄一位乘客,成实医生独自站在空荡的码头的上,压着衣角让其不要飞到自己的脸上。
船开了,望月玄看着成实的脸从情绪变得模糊,直到他变成一个小黑点消失在水雾中。
望月玄叹了口气,为什么这帮家伙总能找到自己:“伊凡,每次与你见面你都要先藏起来,真不知道谁才是刺客。”
不要轻信表面现象,这是鹰眼教会他的。往日即便没有人坐船,开船的大叔也会到码头上小站一会与路过的村民打声招呼,而今天那位大叔却没有出现。
“没想到又被你发现了,既然发现了,为什么不在开船前逃走,”以伊凡为首的小队走出船舱,“为了保护你的朋友吗?”
面对指着自己的枪口,望月玄没有认同也没有否定:“不要为难他,他只是个普通人。”
伊凡听出了他话中的维护:“我们会调查的,如果他真的是个普通人我就答应你。”
“这艘船要去哪里。”
“犬舍。”
“轻一些,我上次留下的伤可还没好。”
“你们都听到了。”伊凡右手食指弯曲,扣住自己另一只手手腕,身后的士兵看见手势上前,手铐、搜身、检查口腔,一样都没有落下。
完成全套流程,两人一左一右架着望月玄的手臂跟着伊凡走进入船舱,安东尼奥抱臂靠在船舱入口处:“怎么不跑了?”
“你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望月玄一脸疑惑地看向对方,眼神仿佛在质问丹东尼奥是不是傻子。
月影岛进出的船只只有一艘,就算他能再次逃离伊凡的追捕,只要对方看住码头,开始逐步搜查岛屿,他迟早会被对方抓住。在此期间肯定还会牵连到成实医生,在码头上他们可没有遮挡自己的脸。
“你!混蛋!”安东尼奥想要动手,却被架着望月玄的士兵阻止。
伊凡开口道:“他是长老的客人,安东尼奥你最好控制住你自己,如果你无法控住,那就由我来帮你。”
“哼。”丹东尼奥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长老是怎么回事,我应该没有进入过你们的通缉名单,怎么会被长老关注?”
“我想,这个问题恐怕只有长老本人才能回答你了。”
意思是伊凡也不知情?感情你也是个工具人啊。
望月玄被关在下舱的一个房间里,房间里除了一张被固定在地上的的椅子外什么都没有。士兵将他固定在椅子上捆好,出门反锁了房间。
他们绑得很紧,望月玄试了试,发现只有脖子能活动,阳光从背后的窗户照射在他面前的门上,有士兵就站在门外看守。
他只能看着阳光一点一点的移动变淡,直至消失不见。门外的士兵换了第三次岗,望月玄在心中读秒计算时间。士兵换岗的时间不相同,应该是为了防止被人找出规律,每一波来的人都精神抖索,站姿不带变动,生怕发生意外。
安东尼奥是在第三次换岗后来的,外面的士兵没有阻止,只是朝着他点点头就让开了位置,安东尼奥打开门锁,推门走了进来。
“晚上好啊俘虏。”安东尼奥面带微笑。
望月玄也冲他笑了起来:“晚上好啊小丑。”
安东尼奥的表情僵硬了一下,很快又恢复自然:“长老把一切都告诉了我,所以我是不会和你计较的。”
伊凡都没资格知道的事情这家伙居然能知道?一个被外派的卧底在长老的心中居然拥有这么高的信任度,不怕这家伙是双面间谍?
“门外的士兵是你的人吧,凭借我们之间的关系,伊凡不可能会让你的人过来看守。暴露埋藏在他小队里的人手也要来看看我,你的目的是什么?”
安东尼奥会在伊凡的队伍里藏人,这是不信任伊凡?这是他本人的意思,还是他背后长老的意思。望月玄在心中揣摩。
“我的目的,自然是为了让你理解洞察之父的伟大之处,”只要提到自己的信仰,安东尼奥的表情变得痴迷,“这是为我们之间的合作打下基础,我相信在洞察之父的指引下,你会回归我们的。”
“我很好奇,你原本是兄弟会的一员,身为刺客,你为什么会选择站在敌人那一边?”
毫无疑问,安东尼奥曾经是一位刺客,那场完虐混混的打斗处处都表现出这是一个长期使用袖剑的人。
为了防止袖剑自动弹出,拉动袖剑的鱼线会加长一点,手掌翘起的幅度需要比前几代的更大,如果幅度小了会导致袖剑无法出鞘。望月玄刚得到袖剑的时候为了适应这个幅度,会随时模拟袖剑弹出。
那段时间连睡觉也不老实,在睡梦中手掌会自己突然翘起,手臂肌肉还停留在训练中。直到后来,为了提升自己的攀爬速度,望月纱子教会他怎么更好地控制肌肉力量,这种情况才得以消除。
为了防止刺中骨头时袖剑偏移,使用者往往会用绳子将袖剑牢牢固定,长期佩戴会导致小臂因为勒痕而变形。望月玄摸过安东尼奥的小臂,他的手臂确实有变形的痕迹,这说明他的袖剑不是临时配上,而是经过长期佩戴和使用的。
望月玄没有加深怀疑就是这个原因,可自己刚开始调查假海盗就遇到了一个刺客,这实在是不合理。如果这么简单就能遇上兄弟会,自己也不至于等了五年才遇到高桥夏树。
断指的切面也说明他的手指断了很长时间,并不是临时做的伪装,安东尼奥原本可能真的是个刺客。明明是刺客,为什么会突然变成狂热信徒,还在长老那里有极高的信任度。
“敌人?不,圣殿骑士团才是我应该在的地方,这里的人是多么的宽容。你知道那些刺客会干什么吗?他们只会带来威胁、痛苦,以及强迫,”安东尼奥伸出左手,望月玄更加清楚的看到那只剩一小截的无名指,“看到这个了吗,这是那些刺客强迫着、逼我自己砍下的。”
那一小截断指在望月玄眼前晃动,望月玄皱起眉:“告诉我这些是要做什么,晚上想起伤心事睡不着觉,来找我给你一个拥抱?”
就算安东尼奥所说是真,最终砍下手指的人也是他自己。不是我逼的也不是我砍的,来找我抱怨什么。望月玄在心底默默吐槽。
安东尼奥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他们逼我学会攀爬,逼我拿起手枪杀人,逼迫我切断自己的手指,这群刺客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
所以说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啊!不要对着敌人抱怨自己的悲惨经历,难不成你是下一秒就要洗白的反派吗?
“但是圣殿骑士不一样,即便我杀了他们的人,他们也还是愿意接纳我、安慰我,与那些自私的家伙截然不同。”
“我并不否认圣殿骑士中有这样的存在,但你以个体去否定群体是不是太武断了。刺客中确实有自私的人,但圣殿骑士中也有这样的人,不然为什么会存在黑色十字。”
黑色十字,又被叫做黑十字,是圣殿骑士团内的只有少数人才能得到的头衔。他们只对由九人组成的内殿团负责,这九人能直接得知整个圣殿骑士团的一切行动计划,做出决策,在不同分支间下达命令。
身为秘密检察人员,黑色十字会使用任何手段,来消除圣殿骑士团内部的腐败成员。作为拥有生杀大权的制裁者,其本身必须是绝对忠于圣殿骑士团、不会被权利诱惑的人,故而很少会有人得到这一头衔。
总的来说就相当于池塘里的清道夫、草原上的秃鹫、组织里的琴酒——不仅只会清理垃圾,还有可能对周围生物造成更严重的破坏。
“圣殿骑士团有黑十字在消除腐败,让我们走上正确的道路忠于自己的准则,兄弟会里有什么,那位死在迪拜的导师吗?”
安东尼奥所说的导师正是被丹尼尔暗杀的那一位。19年前,由于兄弟会的改变,全球只有一位导师负责领导全体刺客。那位导师非常神秘,即便是兄弟会中也很少有人见过他,甚至怀疑他其实并不存在。
17年前,导师的人监视了两年丹尼尔认为他是个合格的学徒,于是将他带去位于迪拜的基地面见导师。没有人知道他们谈论了什么,当人们打开门,看到的只有躺在献血中的导师和落荒而逃的丹尼尔。
卧底时长两年半的丹尼尔在寻找导师的过程中抵达过世界各地的刺客训练营,他带着这些情报回归了圣殿骑士团,引发了17年前那场大清洗行动。
兄弟会无力从这场打击中恢复,开始了各自躲藏或是逃亡的生活。过了一段时间后兄弟会以四人小队的形式恢复活动,各地推选出的导师领导自己国度上的兄弟会行动。
兄弟会里确实没有类似黑十字的存在,可一旦发现偏离信条的刺客,总会有人站出来劝阻。如果对方无法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导师会根据他所犯下的过错来决定他的去留与生死。如果腐败的是导师,会有刺客站出来防止兄弟会在他的带领下走上歪路。
比如那位最传奇的导师--阿泰尔,在刺杀掉背叛组织的导师后,代领兄弟会完成改革,他对兄弟会带来的影响让后世不少人称之为最伟大的刺客。
曾经也有人为了阻止错误的兄弟会而加入圣殿骑士团,他被人骂作叛徒,也被人称为英雄,他遵守着自己的信念救下了很多人,也曾杀过很多人——谢伊·帕特里克·寇马可。
兄弟会中每人的行事作风各不相同,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因为信条团聚在一起,他们会帮助自己的朋友,共同扶持不让对方走上歪路。
在望月看来,兄弟会里很难出现一位德才兼备、走一步看三步的导师,但每个人都可能会是指引别人前行的老师。
就是有时,指引别人所以付出的代价将会是自己或对方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