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离集城外,一头戴兜帽,长发及腰的身影正站立在这里,如青松般挺拔,又像是岩石般厚重。
但奇怪的是,归离集稀稀拉拉的,进进出出的离民们,竟谁也没有发觉到这道身影。
只是不自觉的,绕开他,另寻路进城或者出城。
此人正是前来接白鸷的摩拉克斯。
此时的他,正收敛着自己的身影,避开了离民们的视野。
他知道,如果堂堂正正的出现在离民身边,他们一定会放下手中所有的工作,转而向他行礼。
摩拉克斯不愿意如此,城门承担着进出的重要职责,不能因为他的存在,而干扰了城门的正常运行。
他不愿意在众多离民面前显露出身影,也不是嫌麻烦,只是......会打扰到其他人的工作。
还在天上畅游的白鸷,还在沉迷的,观看着地上离民们的一举一动。许久未见生人的他,此时就像是没进过城的乡下人一般,左看看右看看,乐此不疲。
一个突如其来的传音,直接让他身形不稳。连背后的冰之翼都忘记了挥动。
只见白鸷从空中掉落,像是被子弹击中的飞禽,又像是随风飘扬的树叶,摇晃着,从天上划过。
白鸷在空中接连打了几个翻斗,这才缓过神来,连忙催动冰之翼运作,这才滞留在空中。
“好险......”
“差点成了第一个摔死的仙家。”
要是真成了白鸷酱,白鸷相信,自家师傅绝对拒绝承认,这个丢人显脸的家伙是自己弟子。
白鸷拍了拍胸口,安抚因表演高空飞人而剧烈跳动的心脏。
又深呼吸几口,这才接受了导致他差点高空坠落的罪魁祸首。
[白鸷,我在归离集城门等你,注意隐蔽身影。]
听完传音中的内容,白鸷一脸古怪的向下扫视,寻找那个身穿白袍的神灵。
不是,现在都不流行人前显圣了么?
好家伙,没想到帝君还喜欢锦衣夜行。
可能是寄人篱下的不自在感越发的浅薄,白鸷那被压抑的性格逐渐的浮出水面。
虽然与往日里差别并不大,身上那温润如玉的气质也没因此发生变化。
就是这嘴上说的总是比脑子快的缺点,让白鸷深受其害,师父的迫害。
“找到了!”
借用这出色的,堪比猛禽般的视力,白鸷很轻易的就找到了那伫立在人群中,周围是一大片空地的岩王帝君。
白鸷手掐了一个符篆,环绕他的,如清风环绕,绝非等闲的存在感,逐渐消失,甚至到了连一个凡人的存在感都不如的等级。
“这样,应该行了吧。”
白鸷寻视自身,发现没什么纰漏,这才朝着帝君的方向飞速下降。
而地面之上,青松般伫立的那道身影无奈的叹了口气。
自家的这些后辈,真是一个赛一个的不让人省心。
摩拉克斯手臂轻挥,那因为白鸷急速下落而诞生的强烈气流便烟消云散,吹拂到过往行人脸上的,只剩了了连衣摆都难以撼动的微风。
“帝君,让你久等了。”
摩拉克斯摇摇头,回答白鸷。
“我也是刚到,谈不上久等。”
摩拉克斯的回答让白鸷松了口气,毕竟要是怠慢了帝君,这让师父知道又要说教他。
想到留云的说教,即便是远在千里外的白鸷还是心有余悸的缩了缩脖子。
“怎么?离开了奥藏山有些不适应?”
摩拉克斯见白鸷的异样,调侃白鸷道。
“可能是有一些吧,毕竟奥藏山地广人稀的,我也挺久没见过生人了。”
摩拉克斯笑了笑,说:
“那白鸷你这几日暂居此地,可要好好的习惯习惯了。”
言罢,摩拉克斯便向白鸷招手,示意他跟上自己的步伐。
白鸷有些尴尬的绕着长发末梢,毕竟自己的无心之言,就被旁人当真,还鼓励他去努力克制。
他又不是感情淡漠的那种人,可以漠视他人的好意。
“呃......那帝君我尽量吧。”
白鸷看到帝君那鎏金色瞳孔中毫不掩饰的鼓励含义,只能是硬着头皮答应道。
见白鸷听人劝的答应了自己的提议,让摩拉克斯满意的点点头,即便是久居无人之地的仙家,也是怀着不去打扰凡人的心境去隐居的。
不是因为他们不喜凡人,只是......曾几度,被寿命有限的凡人扰乱了心弦,又几度的,伤心欲绝,告别了友人。
这些较为年长的仙人们,自然是不愿意再来人间,再邂逅自己未见的友人。
但他们虽说是远离了人群,但实际上,也远离了与这些凡人们的缘。
摩拉克斯又是会想,又有一日他不在了,那么如今情同骨肉的仙人与凡人还会像如今这样么?
是否会逐渐的生疏,逐渐的陌生,到最后,即使一方彻底毁灭,另一方也是无动于衷的,过着自己的日子。
每每想到这里,摩拉克斯都会发自内心的惆怅,仙人追随着他,庇护凡人。
而凡人们也遵从着契约,一代又一代的恭敬着,这些如父如母般的仙家。
但摩拉克斯也不知道,这样的契约能延续多久。
作为人的神,又是仙人们的长辈,自然是不愿意这样的事情发生。
但如今,随着知晓契约的那一代人消逝,而新生的人们逐渐忘记了,曾经誓死守护他们的仙人。
而仙人们也不再愿意时常出没在人间,过上凡人般的生活。
如今他见到白鸷并不厌弃凡人,异样也是由于久未见生人而带来的疏离感。
这让他大感欣慰,毕竟,随着时光流逝,仙家们对于凡人们,也是心怀善意的相敬如宾,也是不错的选择。
只是......
“白鸷,你说千百年之后,这些人们还会记得我们们,记得我们这些出生入死,只为护得他们平安的仙人们?”
帝君这是怎么了?
怎么像是上了年纪,总爱思考这些有的没的,不太可能出现的事,还为此忧虑甚久。
“回帝君,我认为是不会的。”
“哦?何以见得?”
白鸷左右巡视着街道上的一切,随口说道:
“可能是神与人们同行的时间太长了吧。”
“长到神的存在,已经成为了人们的一部分,成为了历史中的一部分。”
摩拉克斯诧异的看了眼白鸷,谅他再怎么期待白鸷的回答,也没想到,他会从凡人们的感受出发,去叙述着,未来的人与神的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