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动静,一片死寂。
安锦舒以为是自己多心了,于是有些尴尬的对着谭三头道:“许是我还迷糊着,竟听见了第三个人的声音。”
她把手中的茶一饮而尽,然后扯出一抹笑来:“麻烦老先生了,我不渴了。”
说着她转身,按着记忆往榻边摸索,接着就脱了鞋上了榻,很快就听见榻上传来轻浅呼吸声。
谭三头瞅着这人乖乖喝完水又乖乖回到榻间睡觉,他奇怪的瞅了眼一旁默不作声的某人。
顾卿辰?这少年郎的名字着实不俗。
一直未动的顾卿辰此刻终是动了,只见他把那杯子伸手取过,往里续了水,接着仰头喝掉。
顾卿辰淡淡看向谭三头,朝之微微点头,似有感谢之意。
谭三头没有说话,见少年走至榻边坐下,他也默默坐回了椅子上。
油灯的火苗子不知何时灭的,月光透过薄脆窗纸洒进屋中,少年少女一人卧在榻间睡颜恬静,一人坐在榻前垂首闭目露出刀刻般的侧颜。
谭三头望着这一幕很久之后才阖眼,他有一种预感,他救了两个不得了的人。
第二日清晨,安锦舒摸着墙打开门走了出去,她闻到柴火灼烧的气味,还听见鸡鸭的叫声,四周透着清冷水雾,安锦舒深吸一口气,她好像大概猜到了她在哪里。
她的出现使得院子里的人都呆住了,下一刻牛蛋激动地从地上蹦起来,黑黢黢的小手擦过鼻涕,兴奋的朝茅草屋里喊:“神仙哥哥!美人姐姐醒了!”
这个称呼叫安锦舒着实诧异,神仙哥哥?美人姐姐?她与顾卿辰?
有人从旁边走出,紧接着手被人拉起,一块热热的湿润的东西被放在了掌心。
“阿姐昏迷这么久,终是醒了。”是顾卿辰。
“我.....昨天就醒了。”安锦舒凭着直觉看向顾卿辰所在的方向。
只听顾卿辰突的一笑:“我倒是忘了,谭老先生今早与我说阿姐昨夜醒过,还问他要水喝。”
安锦舒:......
不是,不是这个。
“我说的不是昨夜,是昨日白天,我醒过,阿弟还......”她面色有些涨红,难掩羞愤,她后半句没说出口,咬咬牙说了个:“阿弟明明知晓。”
“阿姐还糊涂着,昨日白日你并未醒过。”顾卿辰笑着回她。
蹲在一边的牛蛋瞪着两颗大眼珠子偷听面前二人说话,一边用小手抠着烤苞米粒粒往嘴里送,听见顾卿辰说人昨日没醒过,他眼珠子一瞪,腾的一下站起身来,正想说人不能撒谎,突然摸到了口袋里的牛肉。
他歪着小脑袋想了一下,早间谭爷爷给他牛肉时与他说过,若美女姐姐问起来昨日的事,他要说不知道,若是神仙哥哥与美女姐姐说话他也不能插嘴,不然以后没有牛肉吃。
牛蛋撇撇嘴拿着牛肉不知所措,说谎是不对的,可是牛肉他也想吃,他决定回去问问自己阿娘,于是他揣着牛肉噔噔噔的往自个家里跑去。
“有小孩子吗?”安锦舒挑了挑眉,想起昨天她醒过来时也听见了小孩子的声音。
“隔壁家的。”顾卿辰看着牛蛋跑回自家院子收回视线,目光落在了面前少女的脸颊之上,慢慢的下移落在了她的唇间。
昨日被他血染红的唇如今已恢复了浅白之色,而他晕染在其上的一抹红早已不知所踪,顾卿辰眸色深沉移开视线,声音却低了两分:“阿姐感觉身子如何了?听谭老先生说阿姐的眼睛看不见了?”
顾卿辰装的像模像样,安锦舒不由怀疑起自己昨日到底有没有醒过,还有那个吻,难不成真的是她在做梦吗?
不然对方为何是这个反应?
“哟,这小美人终于醒了啊,谭三头你这医术可又精进不少啊。”
院门口传来妇人的笑声,院子里的谭三头瞧都没瞧她,面上还隐隐露出不喜来:“杨管家的不好生守着村长宅子,怎今天跑出来了。”
此妇人便是前些日子带着人来谭三头家找事的领头妇人,是村长家的远房亲戚的媳妇,村里人明面都称她杨管家的,背地里都叫杨婆子。
此人平日里仗着自己是村长家的,没少在村子里作威作福,她有个儿子今年束冠,在这十里八乡是出了名的游手好闲,霸王行径。
她儿子姓王名甲村里人关上门来都叫其王八蛋,甲鱼甲鱼,说好听了叫甲鱼,说不好听了叫王八,毕竟他干的那些事,都是王八蛋才能干出来的。
“瞧瞧谭三头你说的什么话,大家都一个村的,我来走走怎么了。”
杨婆子揣着篮子笑眯眯的走进院子,瞧着那站在屋门口的少女,眼都直了啊,那日来抓人时,她进屋瞧过一眼,那一眼啊还以为见着了仙女呢。
这小丫头也不晓得怎么长得,伤成那样都水灵灵招人疼的,那日她可是眼尖瞧见了那小脚,哎哟喂,白的啊都泛光呢。
她放下篮子,作势就要来抓安锦舒的手,顾卿辰身子一挡对安锦舒道:“阿姐擦擦脸,可饿了?”
杨婆子脸上的表情那是一个精彩,笑比哭还难看,她撇嘴缩回手来,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嫌顾卿辰碍了她的好事,又恶狠狠动动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可当顾卿辰转过身来时,她瞬间变脸,前一刻还尖酸刻薄阴毒模样,后一刻就笑眯眯的端起了脸笑的满脸褶子眼眯成线。
“劳烦让一下,挡着道了。”
顾卿辰冷脸看向她,刚才这杨婆子眼里的算计他可是瞧得一清二楚,她最好识相些,老实一点,否则他不介意手上在多一条人命。
杨婆子哎哎哎的赶紧退开了来。
顾卿辰转身拉住安锦舒的手,安锦舒吓了一跳,作势就要抽手,顾卿辰却抓的很紧,并不给她挣脱的机会。
“脚下有台阶,我带你走一遍,明日你在自己走。”少年声音清澈,在与她解释。
安锦舒立马停止了挣扎,先不说昨日的事到底是真还是梦,顾卿辰这个做法并没有错,她如今眼睛瞧不见,也不能一直依靠别人,今日他带着自己走一趟,她有了印象以后自己也好摸索出来。
可对方拉着她的手还是叫她有些别扭,于是她道:“我,我拉阿弟的袖子。”
顾卿辰一笑没有反驳,松开她的手,把袖子递到她手中:“阿姐慢些,跟紧我,别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