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媗与郑泰安面对面坐下,秦蓉坐在旁边会客的沙发上,拿起她上次读到一半的外文书籍,已经翻看了起来。
“你看看这份文件,如果没什么问题就签了。”
郑泰安抽出一份文件,打开到第一页,反手推到郑媗面前。
郑媗不明所以地低头扫过,一眼就看见了顶头的几个大字——股权转让书。
郑媗惊愕,下意识地抬头看了郑泰安一眼,连他面不改色,便继续低头一行一行浏览,不放过每一个字。
她看得很慢,每个字她都认识,但合在一起她就不理解了,文件中很多地方用的都是专业术语,她对商业和法律知识一无所知,根本看不明白,就像看天书一样。
但是上面有一条——经证实,乙方与甲方是法律上和生物学上认可的亲生父女,甲方无偿转让其所属郑氏集团股权的5%赠予乙方,无需缴纳个人所得税。
文件的最后一页,甲方签名处已经签上了‘郑泰安’三个字,并按了手印,而乙方处还在空着。
郑媗放下文件,推回原处,想了半晌,脸色很平静:“这是什么意思,给我转让股份,算是补偿吗?”
补偿她被郑芯抢了未婚夫,还是补偿她生日当天脸都被踩在脚下的可悲可叹。
如果是这样,大可不必!
她想要的从来不是补偿。
郑泰安对上那双清澈透明的漂亮眼睛,顿时有些难堪,心怀愧疚地移开视线。
再次将文件推过去,用手固定住,不容置疑道:“郑媗,你收着,这是你的成人礼物,你哥哥十八岁时,我也给他了,你们兄妹二人我一视同仁,不会厚此薄彼。”
简而言之,这是她该得的。
也是她身为郑家女儿应有的权益。
见郑媗还在犹豫,郑泰安兀自说道:“你也可以当做这是我和你妈妈给你的赔礼,理所应当地接受它。”
“这些年,是我们忽视了你的感受,芯儿无父无母,没有安全感,我和你妈妈对她很是心疼,自然多照顾一点。”
“顾家那孩子喜欢芯儿,他们二人是我亲眼看着长大的,也是有心成全他们,只是委屈了你。”
郑泰安越说越愧疚,最后保证道:“不过你放心,芯儿已经成年了,她可以照顾自己了,以后我和你妈妈会多多关心你。”
这种道歉,不如没有。
这种承诺,难以相信。
可是她怎么还没有死心,总是想着再相信他们一回,万一,是真的呢?
郑媗压下内心的酸涩,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有异样,微笑道:“爸,你和妈对我很好,真的很好。”
最好的吃穿、最好的教育。
从来都不吝惜金钱上的给予。
在她幼年时,这是想都不敢想的生活。
她不必以最快的速度跑着去抢饭,担心去晚了就没有了。
她不用努力讨好那些身高体壮的孩子,唯恐他们欺负她矮小。
她也不用每日担惊受怕会出去乞讨,因为孤儿院实在养不起这么多人了。
所以,她不敢有怨恨,也不能有怨恨。
只给她那么一点点好,就足够她感恩。
郑泰安对郑媗挣扎纠结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只觉得松了一口气,哄劝道:“不要再犹豫了,也不要觉得不好意思,赶紧签了,也好早点休息,你也辛苦了一整天。”
是啊,郑媗,你到底在想什么呢,白给你的收着就是了,到手的好处没有推出去的道理。
郑媗也不再扭捏,直接应道:“好。”
很快,两个很娟秀的字写在了乙方那一栏,是她的名字,还有一个新鲜出炉的红手印。
一式两份。
郑泰安仔细检查,确认无虞后,合上文件,放在抽屉里收好。
“明日我会让律师去工商局办理转让手续,还有你爷爷留给你的股份和财产,你现在可以正式继承了,我让他一块给你办了。”
“嗯。”
“对了,股权转让以后,公司的分红会打到你的卡上,以前你用的那张卡就不合适了,你的身份信息、资产证明律师都有存档,我让他帮你办一个工商银行的黑卡,直接绑到公司的账户上。”
“黑卡?”
郑媗记得郑泰安、秦蓉和郑钧都有,似乎是需要权限才能办理的,但是也没看出来和寻常的卡有什么区别。
郑泰安耐心地解释:“你之前还小,一心扑在学习上,不懂这里面的门道,黑卡也是信用卡,但是有普卡没有的特权,无论是社交还是生活,那张卡会让你方便很多,更是你立足社会的门面,也不会辱没了郑家的身份。具体情况,你回去可以自己了解。”
郑媗点头:“好。”
郑泰安突然询问道:“你手机是不是没电了?”
“啊?”郑媗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懵着脑袋。
然后缓过来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摁了一下,黑屏,确实没电自动关机了。
郑媗有些羞赧:“我没注意到。”
郑泰安失笑,很难得看到这孩子安静之下的另一副面孔,竟有些孩子气的可爱。
“在你去顾家之前,我和你妈妈给你卡上打了一笔钱,你没问,应该是没看到,等你回房间后查看一下到账了没?”
郑媗张张嘴,不知从何说起。
郑泰安看懂了她想拒绝,微笑道:“不要拒绝,我知道你手里有钱,但这是我和你妈妈给你的假期零花钱,你还有两个多月的暑假,一直待在家里难免无聊,多出去走走,想买什么就买什么,钱不够了就跟我说。”
他很坚定:“我们是你的父母,养你,是我们应尽的责任,你不必有负担。”
郑媗没有理由去拒绝:“谢谢爸。”
郑泰安欣慰道:“这样才好!”
他又仔细想了想,觉得郑芯抢男人这种事情干的还是不太地道,再次保证道:“以后爸爸给你找一个比顾时宴更好的丈夫,不过你要是有喜欢的人,只要不是太悬殊,爸爸也会同意的。”
至于不能悬殊到什么程度,他不说,郑媗都能猜到。
不过郑媗不在意,她只想要一个全心全意偏爱她的男人,给她独一无二的宠爱。
郑泰安微微起身,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好了,你回去休息,早点睡吧。”
郑媗点头:“嗯。”
临出门前,对着拿起另一份文件浏览的郑泰安和从头到尾不说话一心看书的秦蓉道了句:“爸,妈,晚安。”
郑泰安:“嗯。”
秦蓉很给面子地从书中抬起头来,无奈道:“去睡吧。”
这个女儿,她似乎怎么勉强自己都无法同她展现出一副母慈女孝的画面。
索性,还是保留着原来的相处最好,不远不近,不亲不疏。
郑媗合上门,眼中的泪一闪而过。
她内心雀跃地回到了她在三楼的卧房,满心欢喜的以为父母之爱不再虚无缥缈。
那一刻,她忘记了顾时宴带给她的伤痛,根本没有心思去缅怀她那无疾而终以狼狈收场的初恋,只记得几个字。
多多关心你。
关心,指的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