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龙抬头。
春光明媚的好时节,郑媗早产了。
霍缙川得知消息的时候,正在进行一场行至关键时刻的跨国会议。
与会者不乏各国首脑和重要王室成员。
他当众失态,丢下所有人,步履些微踉跄地出了书房,行动如风。
面不改色,语气却是又急又躁。
“不是才九个月么,怎么会早产?”
斯蒂文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快速解释前因后果,“郑小姐意外得知乔简宁坠海身亡,一时激动,才动了胎气!”
“汤姆那边怎么办事的!”
“家主,港城时局紧张,敖家又成了一摊浑水,黎家也搅进来浑水摸鱼,乔简宁成了众矢之的,汤姆行动处处受限!”
港城敖家为尊,敖帜墉死后则是敖嵘和敖烺分庭抗礼,敖家其余三子各自蹦跶。
大半势力都站了边。
唯独黎家,虎狼之心,妄图自大。
一切都因为,四分五裂的敖家不足以完全压制黎家了。
正所谓趁他病,要他命!
乔简宁生下敖烺的长子,备受宠爱,甚至威胁到了黎家长女黎芊的地位。
他们为女撑腰是假,本质是想从敖烺口中夺下肥肉,壮大自身。
乔简宁,就成了摆在台面上的棋子。
先前敖烺护她护的紧,谁都不敢轻易打破局面,枪打出头鸟的道理谁都懂。
后来直接杀红眼了。
霍缙川狠狠蹙眉,“敖嵘那个废物!”
早就跟他说不要妇人之仁,敖烺那家伙就得趁早把他摁死,否则迟早是心腹大患,他就是不听!
弄成现在这副局面,他自己收场吧!
“能联系上汤姆吗?”
斯蒂文脸色凝重,显然这是个很棘手的问题,他情绪低落地垂头。
“汤姆失联了。”
霍缙川步伐停顿了一瞬,继续快速向前走去,冷声道,“不惜代价派人去找!”
是他明知此时营救乔简宁不是好时机,却还是执意派了汤姆去,全是因他私心。
斯蒂文点头。
“家主放心,我已经安排下去了。”
几句话的工夫,他们已经来到提前为郑媗生产准备的产房外面了。
霍缙川抓住端着碗匆忙要进去的钟姨,目光殷切,带着点不知所措。
“她现在怎么样了?”
钟姨急得一脑门的汗,“羊水是破了,可到现在宫口都没开!”
头胎宫口开的慢些也正常。
可郑小姐宫口开的似乎格外慢。
接生的医生说了,需要吃些补气提神的东西帮产妇养精蓄锐。
两个孩子,肯定是更费力气的。
霍缙川俊美的面容紧绷着,看着心态平稳,实则抓住钟姨的手都在冒汗。
“跟郑媗说,她要什么我都满足她!”
无论是杀敖烺,还是要他现在就娶她,将命交到她手上,亦或是其他,他都答应。
钟姨匆匆进去了。
很快又出来,脸色有些为难,支支吾吾地开口,“郑小姐……只有一个要求。”
“说!”
“她让您履行约定……孩子给您……放她走……她说……她想出国……”
霍缙川目光骤然变冷。
半晌,蓦地笑出声来,“如她所愿!往后她跟两个孩子没有任何关系!”
“还有……”
“还有什么!”
霍缙川冷戾的目光射过去,耐心已经完全耗尽。
钟姨吓得一个激灵,偷偷瞟了眼用冷漠掩盖失望的男人,心里叫苦不迭。
郑小姐啊,少爷早晚被你气死!
“她说,敖烺要是无力照顾她朋友的孩子,求您把那孩子交给她……”
“郑媗!!”
一声令人心惊胆战的暴喝。
霍缙川气的咬牙切齿,目光森然可怖,恨不得把里面那狠心的女人嚼碎了,一口一口吞到肚子里。
“她真是、好样的!”
自己的孩子不养,竟然主动请缨去照顾跟她没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天底下,她这样的妈妈,怕是头一份!
霍缙川眸光骇然,喉咙深处溢出阴森恐怖的桀桀笑声。
“敖烺爱子如命,用不着她操心!”
满月宴摆的声势浩大,父爱深沉如山。
钟姨喏喏应道,转身跑了回去,不停地给自己顺着胸口。
妈耶,少爷也太吓人了!
静默片刻后。
霍缙川冷冷地看向斯蒂文,眸底掠过一抹阴鸷之色。
“转告何主任她们,务必让她顺产。”
不切身体会生子的痛,怎么知晓生命的来之不易,又何谈去爱自己的孩子!
她不愿,他偏要逼她去爱!
反正在她心里,他已经是十恶不赦的死刑犯了,那再加一条,也没什么区别!
“我有公务处理,无要紧事不要烦我!”
气势汹汹地回了书房。
时间过得格外煎熬。
郑媗是下午三点发动的,一直到了深夜九点,孩子还是没能生下来。
期间,她多次要求麻醉剖腹产,都被无情拒绝。
耻骨生生裂开,疼的她撕心裂肺。
郑媗就像是在油锅里被生炸的鱼仔,浑身上下都疼的没有知觉。
她真的好疼啊!
疼的她没多余的精力去思考自己任人观瞻的耻辱,那种毫无隐私的羞耻。
女人生产真的很伟大,母爱也很伟大。
究竟是有多爱才能忍痛生下孩子,这辈子她怕是体会不到了。
也从未感受过。
她的生母,跟她情分缘薄,比起做母女,她们更像是上辈子的仇人!
多可笑啊!
郑媗眼角沁出泪水,忍不住笑出声来,在这片紧张的空间格外醒耳。
何主任听见后,肉眼可见地焦灼。
“郑小姐,已经开九指了,孩子就快出来了,您坚持住,跟着我,深呼吸!”
郑媗双眸涣散地摇着头,有气无力。
“我不想生了……杀了我吧……”
她怎么会把自己混到这种不人不鬼的境地,沦为禽兽的生育工具?
“让霍缙川……杀了我!”
昏昏沉沉,半睡半醒。
下一波的阵痛接踵而至,郑媗被剧烈的疼痛刺激,脑袋有一瞬间的清醒。
不!
她凭什么去死!
用力扯着身下的床单,郑媗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咬着牙嘶吼。
“啊!!”
意识恍惚间,仿佛有什么东西从体内滑了出去。
“生了!”
耳边传来欣喜的惊呼声。
郑媗好想睡过去,一睡不醒的那种,可又一波熟悉的阵痛朝她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呜哇!!呜哇!!”
喧闹至极的啼哭声吵的她头疼,很快就渐渐远去。
郑媗秀眉舒展开来,终于安静了。
她好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