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璟俯身扶起她,关春朵正欣喜,故作四肢无力往沈淮璟方向倒去。
倒下时入鼻不是想象中的清雅的气味,而是油腻腻的。
关春朵忍了一会还是抬头,入眼不是沈淮璟俊朗的下巴而是仆人憨笑的脸。
“什么货色也敢来碰我。”
她气愤地推开仆人,转头看到沈淮璟已经走到十安身边,心里的怒火燃起几丈高脸上还装出一副可怜担忧的神情。
“沈公子,别过去,她会害你的。”
沈淮璟冷淡回头:“我与十安姑娘相识时间短暂,但她的为人我一定相信,倒是关姑娘少放些心思在别人身上,多关注自身才是。”
关春朵愣住,这样的话从来没有人敢在她面前说,但是她知道很多人私下都对她指指点点。
往日被欺凌的记忆浮现,关春朵也不再伪装,喉间发出猛兽般的嘶吼。
“只是因为我长得难看又肥胖,所有人都不相信我的话,凭什么,凭什么!”
“当然不是因为你的长相。”
关春朵苦笑:“你生来就美艳当然不懂我的苦楚。说风凉话谁不会。”
十安沉默下来,隔了一会她才说:“我不配,可是有人配。”
她打开门,强势地拉着关春朵出去,一路走过三条街才停下。
关春朵已经许久没有走过这么多路,被抓着走了一路不停歇,此时口干舌燥只想坐在地上休息。
十安双手定住关春朵的脑袋,让她看向前方然后低声说:“我不配,那她总是配的吧。”
前方的猪肉摊,一个身材和关春朵身材相仿的女子在摊位前忙碌。
她脖子围着干净的白巾,若是出汗就马上擦拭干净,绝不让汗水滴在摊位上。
往来买东西的人似乎都和她相熟,乐呵呵地打完招呼然后新鲜肥美的猪肉回家。
“你看见了吗?即使她外貌简朴,但是没有人会嫌弃她,为了生计染上的油脂比不上你身上昂贵的熏香,但是她比你更值得人爱。”
关春朵虚坐在地上,把头瞥向另一侧,她抖动着就像一座蠕动的肉山,眼神阴暗地看着地板。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是她命贱,活该吃苦,我天生就是享福的命怎么能拿那种垃圾和我比。”
她神色愈发癫狂以至于吸引了一批路人驻足观看。
“你以为我不想美不想瘦,我生病了,动一动就喘不上气,即使吃得再少也没办法瘦下来,你知道我为了更好看一点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吗?”
“是吗?”
十安从怀里拿出一张纸,上面记载着关春朵一日的食量。
单单一顿早饭就能抵得上寻常中年男子一日的食物,除去三餐还时不时要吃小点心。
至于运动,每日踢人估计就是她动作最大的时候。
十安将纸条扔在面色苍白的关春朵身上,见到她不思悔改的模样叹气。
估算时间,她等的人也要回来了。
拥挤的人群,李扬奋力挤进来,对着十安耳朵嘀咕几声退后半步等待命令。
十安沉默点头,随即李扬让人带着一个躺在担架上的蒙面男子出现。
男子看见关春朵很激动地想起身,口舌间发出短促的鸣叫,却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关春朵一下变了脸,费劲撑着身体起来:“我累了,快点来扶我回去休息!”
十安挡在前面,挡住仆人也挡住离开的方向。
“看来关小姐还认得周公子,那你还记得你是如何利用家族权势强抢他人房屋,让老人孩子流离失所,逼迫周公子在你身边贴身伺候。”
十安靠得更近,语调也如恶鬼索命一般流进关春朵耳朵里。
“你还记得你每次不高兴,就回去折辱读书人的情形吗?废了他写字的手,划坏他的脸,寒窗苦读数十年,所有进科举的希望都被你毁了,连带嗓子也被你喂了哑药,只是因为你担心他出去乱说话。”
“现在我带他回来找你了。”
关春朵忽然大声尖叫,声音尖锐得像针刺进众人耳朵里。
“我不是,我没有!我是高门大户之女怎么会和你们一样做这种事情。”
十安摸着手腕嘴角微微翘起:“周公子手虽然废了,但是他一直没有放弃,学会了用脚写字,我这里就有他字字泣血的自述,关小姐,我们衙门见吧。”
“衙门,你知道县令和我家是什么关系吗,就你们这群平民百姓也配和我抢。”
十安看着天光缓缓道:“用来控制别人心神的药粉和买卖地皮可是需要不少钱,这些钱的来源,我都告诉关老爷了。”
关春朵像是一下褪去血色,这几年她闹腾得厉害,家里的怨言她不是不知道,可是越是被人抱怨她在外面就越是张狂。
为了维持别人的敬畏,她的确多次偷拿父母的珍宝去当铺。
若是父母知道了。
她不敢往下想,复又想起自己是父母唯一的血脉,心里才像抓住了一根绳安定下来。
喘息间,她见到了父母风尘仆仆过来的身影。
和之前每一次一样,她先是嚎啕大哭然后指着十安控诉在这里被人欺负。
她幻想这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父母就算不开心也会温和地扶她起来。
众目睽睽一定会顾念家族颜面的。
这样想,她心里的把握更大连哭声也愈发大声。
“啪。”
脸颊热得发胀,过了一阵她才发现自己被打了。
哭声瞬间停下,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冷漠的父母喃喃念着:“爹,娘。”
“别这样喊我们,我们已经和族里长老知会过,以后你不再是我们家族的人。”
“不,不可能,我是你们唯一的孩子呀。”
关母摸着肚子说:“老天怜悯,我和老爷老年得子,这一次我们一定会好好养育他。今次来只是和你说一声,以后我们再无瓜葛。”
关春朵呆愣了一刻而后发疯似的扑向关母。
“不可以,你们的孩子只能是我。”
但是失去了关小姐这层光环,她还没碰到关母衣袖就被仆人推倒,庞大的身躯倒在地上掀起的尘土罩在她满是汗水的脸上。
精心设计的妆容和发髻歪七八扭地挂在她头上,在场没有人比她更像疯子。
关父关母没有再停留,领着所有仆人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