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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沉寂了好几个呼吸。

黄培白着脸,缓缓扭头去看雍帝。

只见雍帝上半身几乎都俯在了玉案上了,他凑近了中间的那碗清水,呼吸急促,鼻翼一张一翕间,甚至在水碗上吹出了一丝波澜。

可即便如此,两滴血隐约漾开、拉丝,却始终不曾融合在一起。

雍帝猛地抬起头来,死死盯着二皇子,幽黑的眸子里翻涌着猛烈的风雨,却又透着一丝隐秘的迷茫和犹豫。

二皇子面色稍白,扭头看了眼一旁的邹太医。

邹太医满脸惶恐,急忙跪到了地上,颤声说道:“圣上、二殿下,微臣......微臣方才就说过了,这合血法只有八成能做得了准!”

此言一出,殿中不曾靠近却心痒难耐的众人一下子就猜出了验血的结果。

静妃娘娘双目一瞪,惊骇过后却心花怒放!

老天有眼呐!

这老二果然是别人的儿子!

“再验!”

二皇子眉宇沉沉,疾声说道。

事情发生的瞬间,他脑子里便闪过了无数个念头。

若邹太医当真做了手脚,或许是银针有问题!

又或许他们料定了他的疑心与反制,所以也来了一场豪赌。

因此没有问题的,可能恰恰就是第一碗水!

思绪至此,二皇子抬头坦坦荡荡地看向雍帝。

“父皇,请您与儿臣一验,而且......不用银针!”

二皇子说着便直接咬破了自己的右手食指,将一滴血挤入了第一个水碗中。

这时候,雍帝隐约闻到了一股极馥郁的香气,方才只是隐隐约约有一丝,如今却明显多了。

他垂头望着第一碗水,眼神有些涣散,却无人察觉。

“这......”

黄培闻言有些担忧,难道让圣上也咬破手指?

雍帝倒是毫不犹豫,抬手就用力咬破了自己的右手食指,跟着挤了一滴进去!

二皇子俯身向前,这次他也情不自禁将双手撑在了玉案上,心脏快速跳动,气血奔涌。

不会有错的,他必定就是父皇的儿子!

方才有了柔姨的猜测后他才反应过来,母妃如此聪慧,不可能给他留下这样一个致命破绽的。

毕竟万一他长相肖生父呢,这可谁也控制不了!

应该就是周伯误会了!

周伯啊周伯......

二皇子屏息凝神,眼皮微微跳动,他看到自己和雍帝的血珠在水碗中隐有扩散,但还是——没有相融!

“老二!!!”

雍帝猛地抬起头来,他怒发冲冠,五官狰狞地挤成了一团,抬手就隔着玉案狠狠甩了二皇子一巴掌!

啪——

二皇子没有防备,被这一巴掌打得整个人偏到了一边,那俊逸无比的面庞瞬间就映上了一片红痕。

“殿下!”

周伯和金珠齐齐高呼一声,惊惶无比!

雍帝整个人也跟着晃了晃,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这一刻,不只是被戴绿帽子的愤恨和耻辱,雍帝想到了更多更多。

“好啊好啊!你和你母妃......你和玉琉都——”

“父皇!”

二皇子猛地扭过头来,双目隐隐发红,厉声道:

“水有问题,三碗水都有问题!父皇,儿臣就是您的血脉,是他们!是他们想要弄假成真!”

二皇子说着转头看向太子,咬牙说道:

“皇兄,你可有胆再与父皇一验!”

这一次不等太子回答,雍帝已然嗤笑一声。

他再度用力挤压那根被咬破的手指,将一滴血挤到了第三碗清水里!

再抬头的时候,雍帝瞋目切齿,冷冷说道:“老二,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太子走上前来,他抬眸看了二皇子一眼,黑漆漆的眼睛里翻滚着深意,而后毫不犹豫咬破手指,将血挤了下去。

所有人都注目在此处,在这第三碗水里。

只见两滴血珠缓缓氤氲开,在清水碗里相护缠绕连结,直至——完全融为一体!

“融了!融了融了!”

黄培没忍住叫出了声。

殿中人闻言,精神皆猛地一振,周伯和金珠却瞬间瘫软在地。

周伯双手撑地,目眦欲裂!

殿下的这场劫难因他而起,公主数十年筹谋毁于一旦,他......他周留万死难赎啊!

早知如此,当初归京之时,他便该豁出性命劝殿下即刻前往北国!

如今.....如今身世已破,深陷牢笼,殿下逃生无门了啊!

思绪至此,周伯双手捶胸,泪流满面,恨不得以死谢罪!

雍帝的拳头握得死死的,阴恻恻的眼神里迸射出凌厉而冰寒的目光,直直落在了二皇子的脸上。

从前他对二皇子有多疼爱与怜惜,这一刻在真相面前,他对二皇子就有多厌恶与憎恨!

玉琉......玉琉背叛了他!

就算来和亲之时不是完璧之身,他也因为那满腔的新鲜与爱意不计较了。

可是成为了他的妃子后,玉琉竟然还在和狄在英苟合,甚至让他为他们养了这么久的孩子!

更遑论.....更遑论这么多年来,他为了他们母子,做下了这么多蠢事!

皇后......皇后......

这时候,不知道为什么,雍帝脑海中又浮现出了皇后的模样,她跪在养心殿的青砖上,哭着求他:

“圣上,求求您睁开眼睛看看吧!求求您自己看看,您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

“她赢了,玉琉彻底赢了,臣妾没有她那个魄力,舍不得撇下湛儿,她死了,可是她将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圣上,你我之间的情意,到底是生生耗尽了......”

“错在玉琉吗?不,是圣上您亲手给了她这个机会,不是吗......”

“这养心殿,从前是欢喜屋,如今却成了伤心地,臣妾是万万不会再来自取屈辱了。”

皇后重重叩地,冲他行了个大礼,而后顶着那个巴掌印决绝转身。

这一去,就是十四年的离心。

雍帝想到这里禁不住眼前发黑,那股悲愤交加的感觉再次袭来,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整个人微微晃了晃。

黄培注意到雍帝的异样,骇得低呼一声:“圣上!邹太医!邹太医快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