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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交城主将大帐。

此时距交城两班人马出发已经过去整整四日。

莫千岱坐在帐中,面色阴沉犹如风雨欲来,常副将小心翼翼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喘。

“四日了,永林那边竟一点消息也没有......”

莫千岱低低开口,即便他这般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此刻双手也紧紧交握在案下,捏得发白。

常副将斟酌了一下,笑着宽慰道:“将军,此去雍朝劫人,短则五六日,长则七八日,少将军机敏勇猛,想来不日便要立功回转了!”

莫千岱闻言轻舒出一口气,也暗劝自己不必太过心急。

永林不是有勇无谋的孩子,自己也几番叮嘱过他不必以身犯险,即便此行无功而返,也有他这个爹在身后兜着,想来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这般想着,莫千岱的脸色也缓和了些,他抬头看向常副将,淡声道:

“今日便去南营,提卢修为万夫长吧。”

常副将追随莫千岱多年,最是知晓莫千岱的手段,故而昨日复命时,他也不敢提及跑了五百人,只说全部都解决了。

毕竟在他看来,那些人逃往雍朝,同样是要没命的。

莫千岱自然不怀疑身边人,故而根本不知项文秋如今还活得好好的。

提及卢修,常副将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将军,那卢修没什么真本事,未必能服众。”

莫千岱闻言不屑地扬了扬嘴角,“王都来的软脚虾,不过是想着在此消磨几年,混一个名声罢了。”

“卢家对本将助益颇多,本将也就抬举一下卢家的儿子,若他没这个本事,趁早滚回王都就是。”

常副将闻言急忙领命,正要退下,莫千岱忽然又补了一句:“探城队伍的死讯一并公布了,该怎么说,常副将心中有数吧?”

常副将急忙点头,恭恭敬敬退了出去。

待出了大帐,常副将便眉宇舒展。

看来将军也不想留着卢修这个花拳绣腿,这是想主动把人逼走了,毕竟项文秋才是最适合的万夫长人选,如今却由卢修顶了上去......

来到南营,常副将命人敲响铜锣,将众兵聚到了演武台前。

卢修领着身后的兵站在了首位,脸上已经有了掩藏不住的得意。

下一刻,常副将果然宣布了将他晋为万夫长的消息!

此言一出,台下千夫长们面色数变,尤其站在最右位的两人,他们正是项文秋口中的老安刘生安以及老麦王厚麦。

他们二人与项文秋友于甚笃,故而项文秋事事也没瞒着他们。

前几日出发之前,项文秋便私下同他们提起,将军派他出城执行一项密令,或许待他归来后,便会晋为万夫长。

他们二人左等右盼,结果四天都过去了,项文秋竟没有半点消息,没想到这会儿,和他们最不对盘的卢修竟然成了万夫长!

至此,二人心中已经有了极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常副将就提起了关于项文秋的噩耗。

当听闻项文秋与其手下一千士兵悉数惨死于乔忠国之手,众人惊骇难当,忍不住低呼出声。

“乔贼狡诈无比,手段阴狠毒辣,竟将文秋等人生生焚烧至死,惨呼声惊天,最后一千人悉数死无全尸!”

“我知诸位与文秋朝夕相处,此刻定心痛难当,将军惊闻噩耗,同样痛惜不已!”

“但文秋到底不负将军所托,在临死前将至关重要的消息传了回来!”

“武定二十万大军在将军的妙计下已然不足为患,这场卫国之战,我们未战已胜一半!”

“将军择日便会拟订卫国大计,届时我等便可到战场上大杀四方,卫家国、酬壮志,为惨死的同袍报仇!”

项文秋在南营到底是有名号的人物,且他与人为善,口碑甚佳,众人知他惨死,皆惋惜不已,且乔忠国手段如此骇人,亦令他们义愤填膺!

“卫家国、酬壮志、报杀仇!”

众人齐齐抬臂高呼出声,声音震耳,令常副将极为满意。

然而此时,演武台下的刘生安和王厚麦已经悲痛到几乎站立不稳!

这怎么可能!

常副将离开后,众人四散开去,此时大多数千夫长都围绕在了刘生安和王厚麦身旁。

众人皆与项文秋交好,此时忆起前几日还活生生的一个人,此时却尸骨无存,无不痛惜落泪。

卢修刚刚晋为万夫长,原以为众人都会来捧他,没想到竟无一人上前恭贺,这令他大感气怒。

“都拢在这里做什么!操练做完了吗?都散开!”

众人瞧见卢修已然趾高气昂起来,敢怒不敢言,只能四散而去。

而刘生安与王厚麦不曾挪动脚步,因为不遵万夫长之令,当场被罚跑操二十圈,此举瞬间令众人心生不满。

刘生安与王厚麦不能违抗军令,二人手脚冰凉,浑身麻木地迈开了步子,早已泪流满面。

卢修不过盯了两圈便不耐烦了,昂着头得意离去。

众千夫长见状立刻迎到刘生安二人身旁,这会儿大家缓过劲来,都觉项文秋之死大有猫腻。

在众人心目中,项文秋才是这万夫长的最佳人选啊,因此大家不由猜测,怕不是卢家以势相逼,将文秋除掉了!

这个想法一冒头,众千夫长便觉心头拔凉不已。

要知道他们这些一步步打拼到千夫长位置的人,对“天降”的卢修多有不满,期间还闹了不少龃龉和矛盾。

如今卢修被推为万夫长,成了他们的头儿,他们指不定要被如何磋磨,若真被害死了,也无人替他们申冤呐!

二十圈跑完后,刘生安与王厚麦便完全脱了力,二人浑浑噩噩回到帐中,面色惨白得很。

千夫长三人一帐,这第三人正是项文秋,可如今......

刘生安稍年轻些,这会儿已经忍不住痛哭出声,他伏在项文秋的案上,浑身颤抖难休。

王厚麦红着眼走上前来,正欲一同坐下,忽而瞧见案上摆着一封信,信封上写着:

老安、老麦亲启。

王厚麦双目猛地一瞪,急忙拍了拍刘生安的肩膀。

“老......老安,是......是老秋的信!”

项文秋的笔迹,他是万万不会认错的!

刘生安没听清,慢慢抬起头来,王厚麦已然颤抖着手拆开了信。

信上的内容映入眼帘,王厚麦先是大喜,而后神色渐沉,随即满脸惊骇,最后竟吓得浑身颤抖!

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王厚麦攥着信,猛地站起身来。

既然如此,他们留在这里拼死拼活还有何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