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正是那位擅五弦古琴的廖老师——廖复之。
第一次“说大话”就被前辈撞见,桑雪一口唾沫直接呛上喉咙,涨得满脸通红。
席亦安闻声转过身来,对上廖复之的目光,她笑着伸出手:
“廖师,久仰。”
廖复之并未急着握手,而是眯起眼睛打量片刻:“我好像见过你。”
见对方还有话说,席亦安从容收手,笑意依旧:“三年前跨年慈善晚宴上,有幸与老师有过一面之缘。”
在这个世界睁开眼的那天起,席亦安就继承了这具躯体从前的一切记忆。
席氏位高权重,平日里与各界名流相交本是司空见惯。
廖复之作为业内知名艺术家,受邀出席宴会抚琴一曲也不足为怪。
听席亦安提起三年前的跨年慈善晚宴,廖复之神色复杂:“你是……席家人?”
席亦安笑得谦和:“席亦安,如假包换。”
廖复之欲言又止,桑雪一时半会被两人这番对话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见走廊不远处有人听见谈话声逐渐朝这边看来,她开口试探问道:
“音乐室有隔音,不如咱们先进去吧,有什么话坐下说?”
席亦安顺着她的话侧身伸手向廖复之示意:“廖师,请?”
由于桑雪是寰宇主动投出橄榄枝的艺人,所以在寰宇她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音乐室。
墙角豆袋沙发不远处,一张画风格格不入的黄花梨四面平琴桌上静静摆着一张古琴。
它通体玄黑,绛紫色蚕丝流苏垂落一旁,羊脂白玉的琴轸在平平无奇的灯光下浮动着莹润光泽。
和目前市面上最常见的七弦古琴不同,这张古琴只有五根弦,琴身也略有差异。
指尖随意拨动琴弦,聆听落在耳畔的琴音,席亦安微微颔首:“算把好琴。”
如此勉强的语气,真是猖狂!
纵使廖复之平日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但见席亦安区区一个不知道认得几个音的外行人也敢这样妄下论断,她强压心头不满道:
“哦?廖某这张琴虽不敢妄称绝世,但也算是现今少有,席小姐这样说难道是有什么指教?”
“指教不敢说。”
撩衣摆端坐桌前,席亦安信手拨出一串清凌凌的琴音,而后动作熟捻地调音:“只是这张琴的材质的确不算上乘。”
见席亦安正襟危坐的模样好像有几分真本事,又听着自己来前刻意微调过的琴音不消片刻就被修正,廖复之有些讶异,连带着看向她的目光也带上几分思忖。
但听见席亦安下半句话竟然将自己这张家传古琴贬得一文不值,她还是难免心中憋闷:
“难道席小姐见过更好的琴?”
虽然嘴上谦虚,但廖复之有自信,自己这张古琴不论从音色、材质还是工艺来说都算是现今存世五弦古琴中首屈一指的。
席亦安这样说无非是觉得自己家世显赫,年轻人口出狂言罢了。
然而廖复之没想到的是,席亦安竟头也不抬地干脆回答:
“见过。”
廖复之简直要气笑了:“哦?廖某愿闻其详。”
要不是自己记得这世界上目前尚存的所有五弦古琴的归属和详细信息,廖复之觉得自己都要被面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煞有介事的语气骗过去了。
“以章莪之山所产瑶碧为身,以欧丝之野大踵东蚕神所吐之丝为弦所造之琴是为上品。”
手上拨动琴弦试着琴音,席亦安漫不经心答道。
调完音后她随手拨出一段旋律,脑海中不自觉想起曾经属于自己的那张琴。
不知自己被雷劫劈成渣后,那张琴现在流落何处?
与此同时,坐在一旁的廖复之脸色顿时变得格外难看。
她甚至没心思再听席亦安弹了些什么,站起身便语气不善地质问道:
“章莪山?蚕神?那不是《山海经》里《西山经》和《海外北经》中的传说吗?席小姐莫不是在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