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娘一早就安排人将朱华送走,朱有才的消息是中午才传到了朱莉的耳朵里的。
江云娘安排人送她去了医馆,让凝霜去处理后续的事情。
那一锅鸡汤里的砒霜是下足了量,陶掌柜死的时候七窍流血,朱有才被送到医馆时,也是疼的满地打滚。
催吐解毒的法子都用了一遭,人到今日早晨也被折腾的不成了样子。
朱荣守在床榻边上,心里沉重的很,一张稚嫩的脸庞,快皱成了苦瓜。
“哥,爹爹怎么样了?”
“怎么会这样,陶家人怎么那么狠心,怎么能......”
朱莉还未靠近,眼泪便吧嗒吧嗒地落了下来。
朱荣见到朱莉又往朱莉的身后看了看,没见到朱华的身影,眼里又浮上了一丝失落。
“刚刚那位赵神医来过了,说爹这次恐怕无法恢复如从前了,好在是没有性命之忧。”
“你二哥呢?还在生爹的气?”
朱莉哭着摇了摇头,看着床上面色惨白,依旧昏厥着的朱有才。
“二哥不知道,二哥去从军了,今天一早便跟着队伍前往萧关了。”
“什么从军?”朱荣惊呼。
朱莉昨日在国公府中过夜,想了许多,也听季姐姐说了许多。
今日再看自己家的事情,她觉得是她爹自从发迹之后,失了自我,自信过了头,再加上娘的一味心软,才导致了如今的局面。
可她没想到,陶家父女竟然这么歹毒,若是她和二哥昨日没有去国公府,大哥没有为了寻他们去钱伯伯家,他们是不是想把他们一家人都毒死?
“不但二哥从了军,我也签了卖身契,如今是国公府的奴仆了。”
年纪小小的朱莉嘴上挂上了一抹苦笑,看起来让人格外心疼。
朱荣浑身颤栗,满眼的难以置信,张着嘴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我、我去求钱伯伯,去求、我去求世子夫人......”
朱莉摇了摇头道:“大哥,这不是别人逼的,是我自己选的。你不必求人放了我。”
“就算那父女俩不在家中了,我还是会选去国公府做奴婢。不为别的,哪怕就长长见识也是好的。”
“也省的日后,家中再被人随便糊弄。”
朱莉此刻眼里有着与年纪不相符的成熟,看了看躺在床上还蹙着眉的父亲,又看向大哥道:“大哥,我和二哥商量过了,你若是还想读书,我们俩如今可以继续供你读书。”
朱荣听了妹妹的话,心里五味杂陈,许久才摇头“我、我也不是读书的料子。”
他其实也很明白自己的情况,他启蒙晚,所谓的读书好,也不过就是与街面上那几个小伙伴相比而已。
与钱家的林枫哥比较,那便是天壤之别。
他就是整日苦读,也一样追不上,既然没什么成果,那他何必还要拿着弟弟妹妹的血汗钱去浪费时间呢?
昨日他在钱伯伯家的时候也想了许多。
他觉得他如今已经识了字,也可以寻门手艺学,往后不求大富大贵,只要能稳稳当当的就好。
“我打算求钱伯伯,去做个学徒。”
朱家的三兄妹,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也算是都寻到了自己的出路,虽说算不得多好,但他们也知足了。
江云娘听了凝霜的回禀,什么也没有说,静静地放下药碗,看向了外面湛蓝的天空。
孩子们,会向着好的方向走下去的。
朱嫂嫂泉下有知......
哎,做娘的,哪能有安心的时候?
“那个陶姚仙,在狱中还叫嚷着要见朱有才,这是仗着腹中有肉,不能被立刻斩首,还惦念着能脱罪呢。”
“不如奴婢去直接结果了她......”
江云娘收回目光,眸深渐冷“不是罪证齐全吗?还脱什么罪?”
“做下如此罪大恶极之事,该去游街示众,当众斩首。”
“是,奴婢明白了。”
凝霜离去之后,江云娘闭了闭眼,有些时候仁慈才是罪过!
陶姚仙被锁着沉重的枷锁,从城东到城西,一路游街,一路听着自己的罪行与民众的叫骂,心里委屈,又不知如何说出口。
恍惚之间,被人迎面砸了一颗臭鸡蛋,接二连三的烂白菜叶,臭鸡蛋,甚至是石子都在往她身上招呼。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做的,我是被冤枉的......”
敲锣声一声高过一声,她的辩解也被淹没在了人声鼎沸的热潮之中。
陶姚仙游街当日,回到牢中便失了腹中孩子。
汤药吊着她的一口气,足足半个多月,人养精神了些。
原以为是朱有才替她寻了门路,替她求了情,没成想却得了三日之后当众斩首的消息。
当时人便疯了,在狱中惊叫连连,恍惚叫骂不停。
“是你!是你下的毒,你这老不死的东西陷害我!”
“你个混账王八蛋,卖妻卖女,坏事做尽,还要我替你受过,凭什么?!”
“不许动我,不准你们碰我,我是九天玄女,快把那混账老王八交出来!”
朱有才虽然被救回了性命,但身体却大不如从前,只能吃些流食,还得整日捧着药碗调养。
靠着大儿子朱荣在身边伺候着,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人便瘦的脱了像。
*
江云娘这个月子足足做了一个半月,到了四月中旬才被杜夫人放出了院子。
这一个半月里,镇北军已经北上打到了河畔,冰雪已经消融,大军无法过河,镇北侯,哦不,镇国公顾成忠便命人准备河岸以南的开荒春耕。
顾瑞霖驻守萧关,为的也只是震慑西凉军。
对于镇国公府来说,西凉军不那么快被剿灭才是好处。
朝廷派出的兵将,在四月就已经到了西城城墙之下,也争夺了两回城门,不过成果并不理想,如今也只是对峙,已经三五天没有再进攻过了。
想来也是在等镇北军先行冲锋陷阵,替他们拦截住西凉军的主力。
城中的使臣无论怎么说,杜夫人和杜斯年这个临时的太守,都是以战事紧张,无力进攻为由,退拖着。
使臣着急,朝廷也着急,坐在皇位上的周安澜更是着急。
可着急归着急,没有精兵强将,没有听话的镇国公府,他只坐在朝堂上,也想不出办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