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赵标家里出来,天色依然明亮,这种明亮的天气,纵然雪花飞舞,倒是没有压抑的感觉。
街面上有许多顽皮的孩子在雪地里打滚嬉闹,小脸通红,鼻涕挂的老长,看着令人担心,偏偏孩子们总能吸溜回去。
三个人看着孩子们的玩闹,心情愉悦,他们小的时候,也是这样无拘无束的度过新安镇的每一个冬天。
孙燚稍微慢了脚步,弯腰团起一坨雪,跳着高,砸进大柱子的脖子,掉头就跑,还没有跑上几步,一个大雪团扎扎实实的砸在他头上,力量之大,几乎砸他摔一跟头。
孙燚踉跄几步,扭头一看,大柱子两个蒲扇大手在雪地里一抄,一捏,又是一个超大的雪球成型,回到家里,大柱子脸上的胡子刮的干干净净,露出青色的胡茬,脸上露出雀跃的喜色,跃跃欲试。
陈阳早就躲在一边靠在墙上,双手抱在胸前,笑的前俯后仰:“你说你傻不傻,从小打雪仗。他一个人打我们大家,现在长得更像个熊罴,你还去挑衅他,不是自找苦吃?”
:“投降,认输。。。”孙燚高举双手。:“队友不给力,非我之过。”
大柱子悻悻的丢下手里的大雪团,隐隐有些失落,意犹未尽。
:“这是去哪里?”几人上路,陈阳问道。
:“燕子巷七号。”
雪下的这么大,燕子巷许多店子关了门,苏青枣的店子依然敞着门,门口挂了一个厚实的布帘子,遮挡风雪。
掀开布帘子,苏青枣一个人坐在柜台后发愣,屋子里很冷,她双手笼在袖子里,身子缩在一件很大的棉袍里,小脸冻的发白,楚楚可怜的样子。
见有人进来,她的反应有点迟钝,先是侧头,然后是眼珠子转过来,再之后眼神才开始聚焦,然后看见她眼里有了亮光,有了温度,又迅速的向孙燚等人身后的门口看去。眼里的光渐渐熄灭。
:“来啦?”苏青枣缓慢的起身,动作有点不爽利,宽大的棉袍隆起。
孙燚眼睛瞬间凶狠起来:“谁的?”
苏青枣没有回答孙燚的问话,从柜台后出来:“坐,我去沏茶。”
:“不用,孩子是谁的?小白的,还是别人的?”孙燚拦住苏青枣的动作,不客气的质问道。
苏青枣抬眼看着孙燚,眼神里有几分绝望:“江白。。。江白他。。。回不来了吗?”
:“谁说的?谁说江白回不来了?”孙燚眉头挤成一团,语气缓和一些。
苏青枣的眼睛红了,一滴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很久,终于淌了出来,这一滴眼泪,瞬间成了缺堤的洪水,倾泻而下:“他,他怎么还不回来?他说,他说很快就会回来,要我等 。。。等他。我。。我。。我肚子都这么大了,他怎么还不回来?他不要我了?”
:“我大着肚子,别人笑话我,背后,背后指指点点。。。他怎么。。不回来呢。他说会。。。娶我。”
苏青枣哭的伤心欲绝,几个大男人扶也不是,碰也不是,手足无措。
陈阳扯了把孙燚,开口说道:“江白在金陵城,许多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处理,根本就走不开,这不是让我们来,把你带去嘛,要不这么大的风雪,你以为我们来做什么呢?”
这句话说出来,苏青枣哽咽着:“真,真的?是他让你们接我走?”
陈阳指着孙燚:“这张脸你是认识的吧?平武军孙将军,他都亲自来了,你觉得会是假的吗?”说话间,瞪了孙燚一眼。
孙燚会意:“是啊是啊,你知道,江白那个公务与我们不同,有事的时候寸步不能离开,所以他才托我们来带你走。他那个家伙,忙傻了吧,这么长时间,就不会写封信给你报个平安嘛。你放心,等我们去了金陵,我帮你收拾他。”
谎话一旦开了口,自然而然的延续下去。
:“他说,让你关了这家铺子,去金陵,给你找个大的铺子,让你苏家的苏玉笺在金陵发扬光大,让大夏人都知道,苏家的玉笺多么与众不同。”
孙燚心里虚虚的喘了口气。
:“铺子的房契在我家里呢,今日下雪,我怕弄湿了,所以没有带来。这样,你搬到我宅子里去,我给你看房契,那可是金陵城数一数二的好位置,靠着大夏学院,往来都是文人。他可是用了自己所有的军功才换来的。”
苏青枣的眼泪早就收了回去,小脸哭的红红肿肿,又有点不好意思,从怀里掏出一块布巾,扭头去擦拭残留的泪痕。
苏青枣既是以为江白出了事,又以为江白反了悔,这几个月,一个大姑娘家家挺着肚子进出,背后人的指指点点,她早就抗不住了。
那个男人一走,他的朋友都没有一个出现,她甚至去问了明阁的老掌柜,可是这种事,老掌柜又怎么能给出答案
肚子越来越大,日子越来越久,失望和绝望逐渐取代了她的期盼和希望,可是她就是舍不得离开这里,每日都坚持开着铺子门,即便是像今日这般大雪天,整条燕子巷的铺子都关了门,她却依然开着门,守着空寂寒冷的铺子,就是在等待着那个男人回来。
:“苏姑娘,江白不是那种无情无义的人,你没有看错他。不过那个家伙一辈子没有接触过什么女人,做事确实不够稳妥,他的公务性质也不能随时和家里取得联系,你放心,他没有忘记你。”
苏青枣已经完全相信了孙燚的谎言,破涕为笑。:“你们坐,我去沏茶。天气冷,喝杯热茶驱寒吧。”
陈阳目视着苏青枣走入后院,扭头问:“我草,这个大肚婆要怎么办?是不是小白哥的种?江白那个牲口到底会不会负责?”
一直没有说话的大柱子捏了捏拳头,咔擦擦的响:“他敢不负责,我打出他的屎来。”自从当了爹,大柱子对这种不负责的男人,嫉恶如仇。
陈阳又观望了一眼后院:“阿蛮,真的要弄到你家去住?你贸然带个大肚婆回家,笑笑那里你解释的清楚?”
孙燚咬牙切齿:“那能怎么办,这么一个弱女子挺着大肚子住在这里?有点什么事,喊救命都没有人来。到我家还能照应一二。再说了,我知道江白肯定不会赖账,他对这个女子是真心的。”
:“我草,我真的也是服了,自己弄大了人家的肚子,怎么都不会过问一声的吗?要不是老子这次来,等江白处理好事情再回来,孩子都会叫爸爸了。”
陈阳嘻嘻一笑:“这样也好,让他大吃一惊。”
孙燚横了一眼:“陈阳,你天天和赵先生在一起,就没有学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