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太久没和自家人合作,疏忽了什么问题吗?
眼看时间又要过去一个半小时,张瑞阜站起身准备再来一次。
正倒在地上觉得自己已经成了一摊烂泥,陕小二见状终于忍不住了:
“我的亲爹诶!您老消停点成儿不,还跑!还跑!你打死我得了!不干了!”
一指头顶机关冠处那懒洋洋的一大坨,他愤愤道:“你既然能把它引下来,凭什么还要我跑!
回回它都不追你,每次就追我,您老跟它既然这么有默契,就直接放远点让它挪窝啊!”
“……”
能这样我还用得着你?如果是不动的东西或者超出范围,这东西很快就会回去,根本来不及折腾机关。
张瑞阜默默看向陕小二:
当真真不干了?
陕小二梗着脖子与之对抗,一脸视死如归:
不干了,绝对,绝对死也不跑了!
眼神随之逐渐冷酷,张瑞阜轻巧抽刀,语气却依旧平淡无奇:
“不跑,砍手。”
眼看刀锋即将加身,陕小二含泪开始新一轮追逃大比。
陕小二在心里不断哀叹自己命苦遇上黑帮,不过他不知道,此刻的他,遇上的人其实已经很讲理。
又两个小时过去,终于等到张北赶来的陕小二总算从追逃大比中解脱,但另一些人却又自己撞上了枪口。
…………
“再看,杀了你。”
午夜时分,董家坝村村外,刚要举起望远镜的一名黑衣男人脖子上突然无声无息的多了一把刀。
“……!!”
余光和皮肤不住感受着脖颈处的刺骨冰冷,咽了口唾沫,男人慢慢把脖子移开,僵硬回头。
等看清后面站着的只是一个才一米多的小姑娘,他顿时松口气。
带着不自知的轻蔑,他伸手就要把刀移开,同时低声哄道:
“你是谁家的小朋友,小孩子是不能这样玩刀的知不知道……”
“——啊啊啊!”
轻而易举割破男子大半个手掌,张瑞宁随手一甩刀间血花,陌然的像是在看死人:
“第二次,这伤会到你的脖子上。”
“现在,立刻滚。”
……
……
……
默默看着男人捂着手跌跌撞撞的走远,张瑞宁转过身。
在她后方不远处的树林阴影中,还站着另两个更矮的小萝卜头正淡淡看着这一切。
其中左边一位开口道:“为什么不能直接杀了,一了百了?”
右边的小孩认同点头,把疑惑目光投向张瑞宁。
张瑞宁:“时代不一样。”
两小孩目露问号。
张瑞宁:“首领不让杀人。”
两小孩恍然理解。
左边的继续道:“听说家里现在主事的那位首领特别仁慈宽和。看来这是真的?”
收刀入鞘,张瑞宁突然想到了家里珍藏的那把黑金刀。
她点点头:“首领人很好。”
右边的立刻认真提出了一个不同看法:
“可是连一个人都不杀,是不是太过心软。按照祖训,族长是不能心软的,首领自然也是。”
眨巴了下眼,张瑞宁突然道:
“你这算不算是在说首领坏话?”
“我没有!你在断章取义!”
右边小孩立刻强调:“如果他是好首领,肯定不会在意我的话,他会善于纳谏,知道这只是一种想法观点。”
“为什么不在意?”
“如果他知道了,肯定会反思,然后让自己再心硬一点,正好,你想改名的时候就能用上。”
张瑞宁重复强调:
“现在没有族老,没有定祖宗规矩,只有首领,他心硬一点,决定遵从祖宗规矩,那你会一直叫张存活,是修字辈的张修娃。”
右边小孩:“……??!!!”
抿抿唇,小孩原本极为严肃的小脸上顿时控制不住的浮现出了些纠结之色,但却依旧嘴硬,道:
“纵观文史,人主过于仁爱心软皆无法成事,就算,就-算于,于私有些利处,但终究于长远大局不利,于家族不利。”
淡淡看着小孩,张瑞宁只是道:
“你还没放野过吧?最近有学过纸上谈兵一词吗?”
小屁孩再度茫然。
“凡事留于书本虚表,便是空谈。”睨着这小孩,张瑞宁长姐派头十足:
“未识乾坤原貌,怎能轻易妄言该与不该?”
“……我知道了,我会再看看。”
张瑞宁点点头,三人钻进林中,开始继续巡视。
除了一开始那个偷窥的人,接下来的路上没有出现任何意外。
默默跟着张瑞宁巡视完毕,几个孩子很快回到村中各自住宅。
目前张家有两个集体住宅区,一个是位于神农架深处,原始森林边缘看上去更田园市井的董家坝村;一个是藏于浓密森林内宅、张家古楼,肃穆而远离红尘的避世桃花源。
随着召来的族人越来越多,这两处地方常住人员也逐渐趋向固定。
董家坝目前除了工坊、祠堂等地方留有必要的值守类族人,便只有需要外出任务和从外界返回的族人会在村中短歇。
剩余可以长期不外出的族人基本都已经回到族地常住,无事(命令)不出来。
不过这里也有一些例外,比如那些年岁过小,身体极弱的小孩。
张北所召唤的族人族人身体是可以承载巅峰力量时的最年轻身体,但也不可能凭空虚造和帮忙提升身体素质。
若是后天残缺者还能通过召唤来恢复,但像张存活这样属于先天有缺的,依旧需要慢慢治疗。
好在张家如今别的不好说,但各种天材地宝大多满仓。
但治疗和恢复也要时间,而且查体用药则是去车沟村蹭buff最佳。
虽然如今杨buff(不是)医生不在家,但和其他同样需要治疗照看的小孩子一样,张修齐一直带着自家儿子待在更为方便悠闲的董家坝村。
踏入堂屋,内里灯火通明却并未见人影。
若是上辈子,都不用问,一定是出任务走了。
但如今已不是当年,除了配合祖宗把窗花等东西装上,还有一个照看孩子的任务以外,自家老爹这一个多月一直都在村里当闲汉。
四处看了看,见依旧找不到人,张存活干脆开始喊:
“阿翁。”
很快,张修齐从上方阁楼中跳下,低头看向他。
“我身体大好了,想更名。”
张修齐看着他没说话,张存活却知道这是同意,继续问询的意思。
心里惊讶自家亲爸最近怎么这么好说话,他继续试探道:“名字,我想自己起。”
这次张修齐摇头了:“族长,首领,或等你阿母回。”
…存活就是族长取的,而娃字…正是亲娘逼族老选的。
想到种种往事,小小的孩子内心充满了大大的沉默。
最后,他艰难道:“那首领什么时候回来?”
不太意外这选择,张修齐道:“过年。”
看向后方木窗和门扉上的福字、年画,张存活突然觉得这事也不是不可以期待一下。
“……那,”张存活小声再小声,秉持着视死如归,等着挨打的心态,他轻轻道:“首领仁慈到底是好是不好?”
摆了下头,压根没跟自家儿子扯什么好与不好,张修齐只是道:
“有我们。”
…………
刚回家的张瑞宁也在跟披星戴月、匆匆赶回的弟弟说话:
“你应该先祭祀双亲。”
这说的是新年前,小家庭应该做的各自祭祖一事。
待到除夕那天,还有一次族内集体性的大型祭祖。
张六六摇头:“先祭姨妈。”
歪头看着张六六,张瑞宁话语很直白,道:
“那是我妈,愿意分你吃的是因为你妈和我,乖,明天先祭你自己家。”
可张六六依旧固执:“先祭姨妈,等她过来了,再先祭我家长辈。”
“…你大了,都不听我的话了。”
张瑞宁叹口气,稚嫩的脸庞看上去一脸惆怅:
“还是你小时候乖,知道听我这个姐姐的话,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斜瞅着张六六,张瑞宁未尽之意不言而喻。
可惜,到底是今已非昨,张六六这次却没如她的意。
“因为那时候你威胁我,敢不做或者好哭就把我丢了。”
淡淡说完,他突然浅浅笑了下,道:“现在不怕了。”
他看上去一脸认真:“我可以先抱你去祭祀姨妈。”
张瑞宁:“……”
“…叛逆。居然欺负阿姐。”
她小声嘀咕:“白活八十多,竟是越活越回去。”
眼里满是笑意,张六六一本正经:
“是回去了,我如今是18,你是12,我年龄比你还大,你也可以喊我…”
“张瑞六!!你没大没小!”
柔和灯光下,小姑娘一身的气急败坏,跳到桌子上就要去打青年的头。
青年浅笑着躲开。
地上不时交错的影子欢快证明了这一大一小是多么的‘姐弟同心’。
……
不过,即使没了曾经的某些‘苦大仇深’,这种刻意的玩闹小剧场在张家终究是罕见的,大部分人依旧是一脸平静刻板,按各自的习惯安安静静的做着各自想做的事。
但急着赶时间做任务的也不是没有。
比如族地内那一片片被迫热火朝天的排演场地,又比如,被首领穿了小鞋的张天光。
亲爹张胜寒都在族地房间内睡觉了,作为儿子的他,还在董家坝村中熬夜驯兽。
训的还是一只桀骜不驯的成年大黑虎。
由于动物大多生存时间短,饲养培训照料的时间还又多又麻烦,驯兽这一件事在曾经的张家往往是被看做小道,以此为主要生活技能的族人比较少,会的人自然也少。
张天光不能说一点不懂,但需要现学的内容也同样很多。
好在除了张北这个当年的‘小臭弟’冤家,他在张家人缘其实还不错。
张北这段时间固定召唤出的族人里有一个就都是他当年同期训练的同伴,而且懂驯兽。
不仅如此,还有他当年督学巡视过的一个孩子,张赫。
值得一提的是,这人也算张北的半个同窗。
驯兽的过程其实很枯燥乏味,无非就是用不断重复的习练让野兽明白什么时候该做什么。
看着不远处的黑虎很轻巧乖顺的叼着野物按固定路线不断奔跑返回,这时,站在张天光一旁的当年同窗,张峪城却有些心不在焉。
在新一轮训练即将开始时,他还是开口道:
“听说首领过些天就要回,天光,你再不下决定,我明天必须得赶回训练场了。”
昨天全族所有人都收到通知,每人务必加入或者自行排演一个节目庆祝年节,张峪城与张天光抽到的都是杂技。
张峪城便想着省事,用动物杂技替代。
可不知道为什么,张天光却迟迟不愿意应下这件事,总是避开话题。
就在他以为这次也要被沉默拒绝时,张天光终于开口:
“首领是张北,我…,有点不适应。”
“?”张峪城还是不理解。
“就是,张…瑞北。”
闻言,一直在角落装死的张赫反倒眼睛一亮:
“师傅你的意思是,视频里那位首领其实是当年和我一起训练的张北?”
听到这,张峪城终于也有了些印象,从有些零散残缺的记忆角落扒拉出一件事来:
“就是当年对你说,‘既然当敬祖宗,那我是你祖宗你居然还打我,你这一样是不孝子’的那孩子?”
张天光:“……。”
他默默看向记得一字不差的张峪城,眼神里满是无言与无语。
我从不知道,你这家伙竟然也会把这种事记得这么清楚。
张峪城:……光回忆去了,忘了张天光听不得这事。
默默把眼睛瞟向一边,张峪城正准备警告张赫对外必须闭嘴,却发现一旁的张赫早就默默拉着黑虎溜到林子中,闭耳不听。
没了台阶,张峪城本打算用沉默蒙混过关。
但一想到自己那任务没完成,他不得不再度开口:
“便是你们梁子再多,他幼时再爱找你恶作剧,这里到底也有你当他面冲撞连主管,两家本就有矛盾的原因在。”
说着,他倒是不那么真诚的又补充了一句:
“况且那时那孩子才五岁,童言无忌,再伤心如今也早都过去,何必计较这么多。”
“……。”
这事自己自然也知道,可恩怨那么多年,哪里能放的那么快,而且当年父亲……
回想起那一脸不在意的张胜寒,张天光再度叹口气,反倒是又看向张峪城,冷漠回怼:
“如今无任务傍身,你也得喊他叔。”
面色一僵,可下一秒,对方却肉眼可见又松口气:
“所幸,他上位了,可不以辈份论,喊首领。”
张天光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