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一点点就可以。”
小赤瞳伸出手，对鹿小路比了一个特别特别小的手势，生怕鹿小路会给噬杜兽太多血，那样姐姐就会疼了。
小家伙低着头，冥冥中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想，噬杜兽是他和姐姐一同用血喂养长大的小精灵，却不是他和姐姐的‘孩子’，姐姐若是有一天不想要他了，也不会因为有噬杜兽存在便将他留在。
但他却知道，鹿小路对他的喜爱是发自内心的，当他是浑然染血的魔物时，姐姐都不能离开过他，如今的他已经干干净净，姐姐更不会不要他。
眼看鹿小路拿出匕首，在自己腕间划了一下，鲜红的液体涌出，小赤瞳跟着心疼不已。
他抬起头，忽然问：“姐姐，我乖吗？”
鹿小路微愣，她不知道在短短几分钟内小赤瞳的心思早已百折千回，甚至曾有过执拗的想法，她只是抬起头，下意识地对小赤瞳笑，“当然了，我们弟弟最乖巧了，姐姐知道你是心疼姐姐，才不想让姐姐喂养噬杜兽，可姐姐说了自己的意见，你就不再阻止了。”
“我们小赤瞳不止乖巧听话，还是一个能听进别人意见的乖宝宝，你真的是姐姐最喜欢的弟弟了。”
小赤瞳不由抿起唇角，小小的脸颊上染出红晕。
他默默将心底所有不恰当的想法全部摒除，在他心中只剩下最后一个念头，姐姐很喜欢他。
只要姐姐喜欢他，那就什么都不需要，也什么都足够了。
金色的光芒忽然亮起，噬杜兽头上的小白花开始有节奏地晃荡起来。
噬金兽在旁托着下巴，欣喜地说：“噬杜兽要醒了，它这家伙可算是醒过来了，我们都好久没见过了。”
“你见过噬杜兽？”
鹿小路有点惊讶，“你不是说四大自然系精灵从没在同一个时代存在过吗？”
“是的啊。”噬金兽点头，“可我们还是见过的，我们只是没在同一个时代同时苏醒过。”
趁着噬杜兽抽芽生长的时间，噬金兽解释道：“好比我吧，找到金子就能多清醒一段时间，找不到金子就会饿到变成石头，什么时候积攒够再次清醒的力量就什么时候醒过来，不过我记得自己每次醒过来的时候都觉得时代变了。”
“像噬雪兽那种只需要吃雪就能存在的家伙最好活了，它只要找到一个常年处于寒冬的地方，又小口小口的吃，便能一直清醒着，不过它也是最难和我们遇见的，因为它不到温暖的地方玩。”
“噬火兽要待在温暖的地方，从小长到大的时间很漫长，不过长大后能活很久，它什么都能吃，吃不到火也可以吃点肉，一点都不挑食。”
提到噬火兽什么都能吃一些时，噬金兽脸上写满羡慕，似乎真的很羡慕噬火兽不用饿肚子。
“至于噬杜兽……”噬金兽的小脸上露出一抹无奈，“噬杜兽可能是我们中最受苦的精灵吧，它总要经历发芽、成长、开花、结果和凋落的过程。”
“每隔一千年，老的噬杜兽就会死去，留下一枚新种子，种子往往需要沉寂百年才能重新发芽、生长，周而复始，不间断地循环着。”
生在土里，长成参天大树，最后却只会留下一枚种子便消失于大陆，每每想到这些，噬金兽都有些感慨。
“不过主人也不用太心疼噬杜兽，它这些年都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重生了，我看它挺享受自己重生的过程，只是这次……为什么要用血喂养呢？”
噬金兽脸上露出迷茫。
“可能是不想活了吧。”
陌生的稚嫩声忽然响起，噬杜兽晃动了一下枝叶，小白花上缓缓露出一张脸。
说是脸，更像是简笔动画片，小白花上只画了寥寥三笔，便代表了眼睛和嘴巴。
鹿小路愣住了，从没见过这么……潦草的精灵，冥虚大陆上的小精灵可都是美到极点的，小花仙子们飘飘欲仙，噬金兽金光闪闪，噬雪兽可可爱爱，就连庞大的噬火兽都威武霸气，可……同为四大自然系精灵的噬杜兽怎么就……成了简笔画？
“你怎么这副样子？”
噬金兽显然是见过噬杜兽的，它抱着自己的小肩膀，绕着噬杜兽转了好几圈，最后嫌弃地摇了摇头，“你还是变回原来的样子吧，这个小白花和你一点都不配。”
噬杜兽没搭理噬金兽，而是看向小赤瞳和鹿小路，“是你们将我唤醒的吗？”
它的声音很稚嫩，听起来像是稚嫩的孩童，可它说话的调调却非常老成，像是年老的长者般自带威严。
小赤瞳点头，有些心疼地指向鹿小路的手腕，“我姐姐为了唤醒你用了很多血，你该感谢她。”
“你……一个魔物，怎么会有神明姐姐？”噬杜兽晃动了一下小白花，却并不想听小赤瞳的解释，它懒懒地说：“我已经自断生机，你们却偏要用神魔之血将我救活，也真的好笑。”
“曾经的我那么想活下去，却找不到一丝活路，如今的我不想活了，你们却拼命将我救起，是不是太好笑？”
世界上的人伤害了它，让它对这个世界死心，却又有人用尽全力救活它，这样感动的是谁？
“你们真的很可笑。”
噬杜兽干脆连简笔画的脸都不露出来了，它关闭自己的眼睛，不想面对这个曾深深伤害它的大陆。
“一个被你们伤到遍体鳞伤的人，被你们伤到不想活的人，你们却拼了命地救活他，这又何必？”
“以为你们救活他的过程很感人？可感动的只有你们自己，那个被伤害的人永远不会被感动，因为那些伤害是结结实实存在过的。”
“太搞笑了你们……太好笑了……”噬杜兽闭上眼睛，稚嫩的声音中充满控诉。
噬金兽抬手看看鹿小路，有些为难地说：“噬杜兽以前不这样的，它是很向往活着的精灵，因为他是我们中唯一需要经历生死的小精灵，所以它对生命是非常敬畏的。”
“它跟我说自己很喜欢活着的每一天，它喜欢一睁开眼睛就能看到的朝阳，也喜欢挂在它身上的露水，喜欢看露水一点点被蒸发，也喜欢看太阳暖洋洋地照在它身上，更喜欢看小鸟停在它身上歇脚，也喜欢看路过的人们坐在它的树荫下乘凉。”
“对于噬杜兽来说，每一天的每一件事都会让它很开心，它是我们中最喜欢人类的小精灵，每次见到的时候它都说人类短短寿命却能教会它很多，我不知道它怎么会变得这么消极……”
面对将它救活的人，噬杜兽没说一句感激的话，上来就是不停地抱怨和嘲讽，这让噬金兽觉得很奇怪。
小赤瞳的小脸慢慢冷了下来，没等他开口，鹿小路便说：“既然你不想活，那将我们救你的恩情还完就可以死了。”
噬杜兽一愣，小白花上重新露出简笔画的脸，它看着鹿小路，有些不可思议地说：“你们未经我允许将我私自复活，还想让我还你们恩情？”
鹿小路点头，“不管你想不想被我们救活，我们都救你了，你也活了，这份恩情你就必须还给我们，我们的血也不是白流的。”
噬杜兽气到了，“你好不讲理啊，身为神明，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讲理？”
“怎么？你不乐意？”鹿小路挑眉，冷声道：“你都能这么不讲理，面对救活你的人，你一句感激的话不说就开始埋怨我们，怪我们把你救活，然后把你之前积攒的牢骚都发在我们身上，你觉得你做得很对？”
“既然你都能这么忘恩负义地跟救命恩人发牢骚，身为你救命恩人的我们不讲点理又能怎么样？再说，你就是被我们救活的，不管你想不想活，我们都救活了你，这份恩情你不想要也得承认。”
噬杜兽：“……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你……”
“这句话的意思不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
鹿小路坐在桌子旁，看着刚和一盆普通花一样大的噬杜兽，给它科普，“这句话的全句是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这里的女子可不是泛指女人的意思，是特指‘人主’所宠幸的臣妾，引申为宠幸的身边人，这里的女子和小人是一种泛指，指的是阴险狡诈、卑鄙无耻的人。”
“我们救了你，也未曾伤害过你，你却这么说我们，真的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