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
疗养院。
张有粮拘谨的坐在四叔张荣光对面。
旁边，是本家小族长，张荣光的亲侄子。
“叔，有粮兄弟家的晓洁，全县高考状元，考进京大。”小族长兴奋又自豪。
他本来没想着来省城。
还是张有粮说，老张家好不容易出来个有出息的，可不得上告祖宗，还闹着要将张晓洁写进族谱。
八辈子没有女娃进族谱的事儿。
小族长拿不定主意。
张有粮就气哼哼，拉着他来省城问四叔。
四叔虽然孤身一人，但是老张家唯一出息的人。
家里有事，也乐意问他意见。
稀里糊涂的，小族长就被拽来。
张荣光听了，果然高兴。
知道小族长为什么为难，他皱眉：“你们怎么还搞封建那一套！”
“领导说了，男女平等；另一位领导又说了，别管黑猫白猫，抓住老鼠的就是好猫！”
“所以别管男的女的，能给老张家添彩的，都是好娃！”
“状元你不写进族谱，你还想写什么，写你们那些没出息的兄弟又生一堆没出息的儿？”
小族长老脸一红。
张荣光又说：“晓洁是咱老张家一颗冉冉升起的明星，前途不可估量，你可别寒了孩子的心！”
“咱老张家，不搞重男轻女那一套！”
他又欣赏的看着张有粮：“你很不错，没有像那些迂腐的脑袋一样，对女孩子不重视，还支持她们读书。”
“哎呦四叔，我可不敢揽这个功！”张有粮被夸的不好意思，连连摆手：“哪是我培养的呢，是娃自己认学，是我媳妇支持。”
“我啊，就是个吃现成饭的！”
“就说这回，”张有粮一脸憨厚的挠挠头：“都是我媳妇揪着耳朵踹我来的！”
张荣光一愣。
小族长侧目。
“我媳妇说，晓洁进京大是喜事，得通知咱四叔一声。”
“我说干嘛说给四叔，再让他误以为咱求他给晓洁铺路。”
“她就骂我，咱四叔一个人在省城，咱不说常去看看，家里好不容易有个出息的，那还不得让他跟着一块高兴高兴。”
说完，张有粮又不好意思的笑一笑。
张荣光愣了愣，随后哈哈大笑。
这小子，给他装憨呢。
不经意间，就将目的说了出来，又不让人反感。
“还说自己没功劳，你能支持老婆孩子进步，就已经超过百分之六十以上的男人了！”
张荣光说完，认真想了想：“京城那边，我好像真有个老战友。”
就是不知道还管不管用。
…………
整个暑假，张有粮往省城跑了三次。
后面两次，叶支花也跟着去。
看了疗养所的情况，叶支花替张有粮做主，每个季度往这边送几吨蔬菜，运输等费用，她包了。
疗养院的人，都羡慕张荣光。
人家没孩子，但人家亲戚实在体贴。
张荣光心里很妥帖，亲自给老战友打电话，极力推销自家侄孙女。
张大成知道后，又是一阵酸，嫉妒的睡不着。
但是，谁在乎！
…………
叶支花不知道第几次进京了。
她买的那三套房子，听晓兰说已经装修好。
叶支花这回，顺便将房本办下来。
不过最重要，是先送晓洁去学校，然后再跟去拜访张荣光的老战友。
入学不用多说，由高年级专门负责引导和接待。
张晓洁报完道，将东西在宿舍放好，顾不上看京大美丽的风景，就跟着叶支花和张荣光去办正事。
来京前一天，她才知道娘背着她，办了这么一件事。
张晓洁领这个情。
是个人都知道，想往上爬，少不了助力。
叶支花按着张荣光给的地址，带着张晓洁换乘了三次公交，才到了一片安静的小区。
小区外面，还站着穿军装的哨兵。
可是这边，并不是军区。
叶支花突然有点胆怯。
但是看看旁边同样忐忑的闺女，她咬咬牙，硬着头皮过去。
“同志！”叶支花拿出介绍信，问门岗哨兵：“我找彭部长。”
她的介绍信，是张荣光亲笔写的，盖的是省城疗养所的章子。
退休后，能在省城疗养所休养的，都是省内高级干部。
门岗哨兵一看章，就不敢怠慢，立刻拨通岗哨电话。
过了一会，他出来开门：“进去吧，大门左拐第三排第二家。”
叶支花谢过，领着张晓洁进了小区。
彭部长家，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挂掉电话，眉头紧皱。
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同龄男人，问：“谁？”
这俩，是彭部长的长子和儿媳。
“下面省里来的人，找咱爸的，说是什么老战友老家的亲戚。”女人提起来，语气不耐烦：“咱爸真是，总招这么些土包子来家里！”
“他都退休了，你说说，最后办事还是落到咱身上。”
“是你有本事，还是我有空闲？”
“既然这么多事，为什么当初不给你安排个好单位？”
以致于现在大院住的提心吊胆，就怕老父亲一朝不幸，他们不够资格，要被撵出小区。
就烦！
男人一听，同样不耐烦，收起报纸：“我出去溜达溜达，回头爸问，你就说我单位有事！”
他才不要留家里，被老头子安排着给一群不认识的穷亲戚办事。
“……”女人翻个白眼：“啥事都让我在前面顶，你可真出息！”
抱怨完，她去后面花园推晒太阳的彭主任：“爸，有客人找您。”
没办法，依附着老头子生活，就得听他的话。
等叶支花进门，就看到一楼客厅沙发上，坐着个干瘦没啥精神头的老头。
另一边单人沙发上，坐着个正打毛衣的中年妇女。
叶支花心里，微微吃惊。
开门的阿姨开始介绍：“这就是彭主任，那个是彭主任儿媳赵大姐。”
叶支花急忙打招呼：“彭主任、赵……”
看着女人比她年轻，喊姐好像不太合适。
叶支花不知道怎么称呼，索性跟老家一样，喊了一声大妹子。
赵秀环：“……”
土包子，果然就是土包子！
“我叫赵秀环，是旅游局的科室主任。”她咬着牙，自我介绍。
叶支花立刻明白了。
人家不愿意跟咱认亲戚，称姐妹。
她立马改口：“赵主任！”
赵秀环不冷不淡嗯一声，将早就备好的果盘往外推了推：“坐吧，你也看到了，我爸精神头不好，有事赶紧说！”
说完赶紧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