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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便见三个身披斗蓬的少女在丫鬟的引领下款款走来,她们边走边小声说话,面上带着笑容,看起来相处得挺好的。

此时已是冬天,前些天刚下了一场雪,今日虽然没有下雪,可是天气仍冷得紧,北风吹过来,将女孩子娇嫩的脸颊吹得红通通的,更显娇艳。

丫鬟掀起帘子,三人鱼贯而入。

室内烧着地笼,紫金香炉里燃着名家所制的香,满室温香扑面而来,更显得室内那几个或坐或站的少女们如那温香软玉般,无限美好。

当见到室内坐着的人时,进来的三人心里虽然惊讶,脸上却带上礼貌性的笑容。

“阿妡,恭喜你啦。”莫菲姐妹笑着说道。

卫珠也笑着恭喜了孟妡一声,然后又朝阿菀道:“我就知道寿安表姐会在这里,你和福安表姐一向玩得好,福安表姐的好日子,你一定会来的,果然来了这儿能见到您。”她的目光微转,看到规规矩矩地坐在阿菀身边的卫嫤,心里有些诧异,面上仍是清清脆脆地笑道:“还有嫤姐姐也在呢,听说嫤姐姐今天是福安表姐的赞者。”

小姑娘的声音清脆,一连串出来不停顿,给人一种俏皮的感觉,可惜当听到她话里的意思时,莫家姐妹心里就有些不愉快了。

先前庆安大长公主可是开玩笑地同康平长公主说过,她们都是表姐妹们,关系亲着,不若让莫家的姑娘给孟妡当赞者。可惜孟妡是个恩怨分明的,因为三皇子妃是莫茹的关系,三皇子又时常和太子明争暗斗,种种原因下来,让她并不怎么喜欢莫家的姑娘。

康平长公主素来疼这小女儿,见女儿不喜欢,只得委婉地拒绝了,后来又在孟妡的要求下,便定下了卫嫤。

虽然这些都是小事儿,赞者素来都是由笄者的好友或姐妹们来担任,而且大多是由长辈子指定的,大家也不会太放在心上,庆安大长公主当时也只是一笑,便过去了。可是康平长公主拒绝,就让莫家姐妹们觉得被啪啪啪地打脸了,心里有些不愉快,觉得孟妡未免太拿乔了,以为她们稀罕当她的赞者么?还是后来听说是定下了瑞王府的大姑娘卫嫤时,才咽下那口气。

她们都知道卫嫤是个面人儿,不过是有个厉害的父兄,所以才能在京城这交际圈子里被人高看一眼,自个却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这种面人性子只有被欺负的份儿,简直是丢了王府的脸。不过是碍着瑞王和卫烜,方没有人敢寻她麻烦,又因她实在是无趣,不想搭理她便直接晾着她,素来是王公贵族中的无存在感的人。

所以由卫嫤成为孟妡的赞者,大家心里觉得被孟妡拂了面子,可也只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心里的那根刺却没拨走。可偏偏这种时候,卫珠就要提上一提,莫家两姐妹涵养再好,也忍不住想要骂娘,觉得卫珠这丫头心眼多。

卫嫤不知道其中的官司,听到卫珠的话,朝她腼腆地笑了下,并不搭腔。

卫珠仿佛没感觉到莫家姐妹心里的不愉快,跑过去搂着阿菀和她说话,孟妡叫丫鬟上茶果招待客人,然后又给她们介绍柳清彤。

看到柳清彤,莫家姐妹和卫珠也是好奇的,暗暗打量一翻,纷纷在心里撇嘴。虽然长得挺可爱的,可是和俊美非凡的孟沣站在一块儿,总感觉要被压下去,丝毫没有特色了。只是谁叫人家好运,力气大了些,当时就被她接住了人,才定了亲呢?

孟沣可是京中姑娘们眼里的如意郎君,夫人眼中的乘龙快婿,若非有个三公主捣乱,想必大伙早就抢破了头。现下这如意郎君被个名不见经传的侍郎之女叼走了,简直是让那些对孟沣虎视耽耽的姑娘们气得扎她小人。

莫六姑娘和卫珠心里也是羡慕嫉妒的,孟沣实在是生得太好,人品才情也是一等一,所有见过他的姑娘心里皆有些莫名的期盼,可是最后发现却被一个家世才貌皆不如自己的姑娘给叼走了,如何能甘心?

只可惜已成事实,心里再酸,也不好表现出来让人看笑话,还要面带笑容纷纷上前恭喜她。

姑娘们坐在一起后,便若无其事地聊着今年京中流行的衣服首饰等东西。

这时,卫珠又道:“我前些天去舅舅家,经过一家卖琉璃的店时,竟然瞧见里头有一盏彩色的琉璃八宝灯,三尺来高,可漂亮了,点上油蜡后,竟然是五光十色,当时很多人都惊住了,纷纷想要买回家去赏玩,不过可惜店主说不卖,是用来作镇店之宝的,待日后师傅们做出更好的琉璃灯后,方会开始出售,只是那价格委实过高……”

众人都被卫珠的话吸引住了,想象不出三尺高、且点上油蜡后会发出五光十色的琉璃八宝灯是什么样子,都有些向往,忙问清楚是在哪家琉璃店,改日天气好,她们也要去瞧瞧之类的。

正好孟妡也是个喜凑热闹的,卫珠朝她乖巧地笑道:“福安表姐若是喜欢也使得,我大哥认识那家琉璃店里的掌柜,特特去问过,说是明年春天就会有新货上市,届时候让他提前和掌柜说一声,给你和寿安表姐都定一盏琉璃灯。”

孟妡高兴地说,“那就谢谢珠儿了,需要多少银子,你届时同我说,我让我大哥使人送去。”

卫珠道:“我也不清楚,到时候我让大哥去问问。”

接着,两人又就着琉璃灯的事情说起来,聊得还蛮自在的。

莫家姐妹不免就被孟妡给冷落在旁了。

莫家姐妹心里有些尴尬,她们也知道孟妡如此冷淡的原因。自己堂姐现在是三皇子妃,三皇子和太子这最近在朝堂上互别苗头,暗潮汹涌,连带的太子妃和三皇子妃的娘家的气氛也有些古怪,虽然面上看着和睦,暗地里皆有些冷漠。

柳清彤含笑坐在一旁,慢悠悠地喝着茶,偶尔和阿菀攀谈,对莫家姐妹也不甚热络。阿菀同样看出来了,不过这种时候自然是要力挺好姐妹的,她也故作不知,和柳清彤随意地搭着话。

只有呆呆的卫嫤心里以为莫家姐妹是和她一样喜好安静的,见莫菲有时候目光会往阿菀身上打转,还朝她笑了下。

莫菲勉强回了个笑容,暗暗地打量着阿菀,心里又涌起了那股微微的酸涩难过。

为什么当初的那个男孩子长大了,竟然已经认不得自己了?甚至忘记了他曾经答应过什么事情。他明明答应过,以后会娶她的,可是不过几年时间,却和别的女孩子定了亲……

想到这里,眼泪差点掉了下来,忙垂下头,不敢再看阿菀。

越是看她,越是难受,心里会产生一种恨不得她去死的念头。

听说她的身体不好,原本太医也说可能活不过成年。现下她已经成年了,看起来仍是有些病弱,或许……

聊得不久,康平长公主便打发了嬷嬷过来,通知她们该去前厅了。

卫嫤有些紧张,阿菀拍拍她的手当作鼓励,卫嫤大大的吸了口气,然后像个战斗士一样挽着孟妡走了。

阿菀正看得好笑时,突然自己的手也被人挽住,转头便见到卫珠,然后见小姑娘撅着嘴道:“表姐和嫤姐姐感情真好,表姐是不是不疼我了?”

阿菀好笑地戳了她的额头,说道:“我如何不疼你了?明儿就给你下帖子,请你到王府玩如何?”她也知道卫珠兄妹的继母是个厉害的,所以很多时候也愿意给卫珠做面子,让郡王继妃忌惮,不敢做得太过份。

她失落地低下头,嘟嚷道:“我知道表姐一直是个会照顾人的,嫤姐姐被表姐照顾得极好,我心里有些难受,表姐可不能不管我。”

阿菀拍拍她,觉得只是小姑娘家敏感吃醋,并无不悦,拍拍她的手,宽慰了几句。

等孟妡的及笄礼结束后,宴席开始,卫珠便过去围着孟妡转,让阿菀不禁诧异几分,从先前开始,她便觉得卫珠似乎挺喜欢孟妡的,一直围着她转,以前虽然大家也玩在一起,可是卫珠大多是黏自己的多,极少会围着孟妡转。

虽不解卫珠何意,但是阿菀也没将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想坏,转而和柳清彤说起话来。

阿菀对柳清彤也是好奇得紧,两人坐在一处聊天。阿菀觉得柳清彤以后会是孟沣的妻子,也算是自己人了,态度亲切许多;而柳清彤也知道阿菀与孟家姐弟几个自小一起长大,与孟沣更是情同兄妹,也有心和她交好。

于是两个皆有心,很快便熟稔起来,等熟悉了,有些话便可以说了。

柳清彤悄悄地和阿菀说道:“……我以前是在北地长大的,前年才回京城,当初去看马球赛,我是被姐妹们骗过去的,还不知道是什么回事儿呢,就随着她们去了球门口,当时人太多了,大家都往门口挤过去,我力气虽然大了些,可是知道姑娘家身子娇弱,不敢使力,谁知道就被挤出来了……”

说到这里,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抚着手上的翡翠镯子,低声道:“当时我感觉有什么东西砸了过来,下意识的就接住了。咳,你别误会,以前我在老家时,时常和兄长们玩投掷游戏,还舞过狮哩,所以当时都以为是兄长们又拿东西来投掷了,习惯性地就接住了……”

所以,这便是孟沣这位帅哥当初被人抱住的真相?

阿菀有点儿想笑,不过看小姑娘不好意思的模样,便咽了下来。仔细打量这苹果脸的女孩,虽然不算得绝色美人儿,可是苹果脸笑起来十分有朝气,而且是个性子阔朗的,正好和孟沣那种豪爽侠义的脾气相和,估计成亲以后,两人能相处得挺好。

听说她老家在北地,阿菀心中一动,又问道:“你老家在北方哪个州府?”

“其实也不远,就在渭城,那里距离北人还有一段路程,不过山水都很美,虽然冬天冷了点儿,被人称为苦寒之地,可是我觉得那是他们不识货,等到春天,万物复苏时,你会发现那里有多美……”

阿菀面上含笑,倾听着小姑娘说话。可能是有个听众,小姑娘更来劲儿了,将她老家渭城有关的事情一一道来,如同一卷画轴般慢慢地展现在阿菀面前。

两人一个含笑倾听,一个生动叙说,一个安静凝眸,一个神彩飞扬,不知不觉间,便自成一景。

不远处站着的少年看到这一幕,面上也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不过等发现原本安静倾听的少女往这儿看过来,然后朝他促狭地笑了下时,面上有些发热,不敢再看那苹果脸儿的姑娘,赶紧走了。

见到孟沣不好意思地走开,阿菀更是乐不可支,看孟沣那模样,他对柳清彤这未婚妻也极是满意的。

宴席结束后,来观礼的宾客们纷纷同主人告辞离开了。

卫珠拉着阿菀和孟妡,依依不舍地道:“寿安表姐、福安表姐,以后我有空再来寻你们说话。”

孟妡很爽快地道:“好的啊。”

比起莫家姐妹,孟妡觉得卫珠看得更顺眼,于是很给卫珠面子,将莫家姑娘无视了。这举动十分小孩子气,偏偏她虽然及笄了,却仍是像个小孩子一样爱撒娇,笑容又甜美可人,让人无法将她当成大姑娘来看待,不知不觉便会对她宽容几分。

阿菀也笑着点头,扫了眼不远处正和康平长公主道别的靖南郡王继妃耿氏,是个模样儿艳丽娇美的女子,很容易能挑起男人性趣的那种,也怨不得靖南郡王宠爱她到有些昏聩,连给妻子守孝一年都等不及,就迎她进门了。而耿氏虽然和康平长公主道别,眼睛却一直关注着这边,眼里闪烁着意味不明的东西。

这女人的心思深沉着。

等卫珠随着继母耿氏离开时,卫珠仍是有些依依不舍的,直到上了马车,她的脸色便变了。

耿氏面上带笑,神色平和,唯有一双眼睛蕴含着太多东西,温声对继女道:“珠儿和两位郡主感情可真好,若是得空,也可以邀请她们来家里玩呢。”

卫珠皮笑肉不笑地道:“难得母亲如此大方,女儿也有此意。”

“那就好,只要她们不嫌弃家里简陋便成,届时珠儿便好好招待她们,可别待慢了。”

卫珠指甲掐住掌心,如何听不出她话中之意,心里更恨。

母女俩说着不可能兑现的话,暗暗打着机锋,最后还是耿氏魔高一丈,待马车到达靖南郡王府时,耿氏依然是笑盈盈的,卫珠皱着眉满心不悦。

而卫珠这种不悦,在看到直接迎接过来,小心地扶着继母下马车的父亲时,肝都要气爆了。

“爹,您今日不忙么?”

靖南郡王正殷勤地扶着妻子,听到女儿的话,顿时有些不高兴了,以为她是在质问自己,真是不孝顺,怨不得妻子会说丫头长大了,就难管教了,得多寻几个宫里的嬷嬷来教她规矩,哪能如此同父亲说话的?

“为父刚回来,哪里不忙?不过是听说你们回来了,过来一瞧罢了。瞧瞧你,这模样儿作甚?还是谁欺负你了?都是大姑娘了,得庄重一些……”

卫珠垂头乖乖地听着父亲不分青红皂白的责骂,眼角余光瞄到耿氏微微勾起的红唇,顿时脑中的那根弦终于崩了——

“爹,娘,妹妹,你们都回来啦!”

卫珺兄弟过来行礼,卫珝将手放在妹妹的肩膀上按了下,让她稍安勿躁。

卫珠深吸了口气,心里有点儿委屈,这时又听到耿氏在假惺惺地为她说话时,心里那股怨恨怎么也止不住,借着兄长的遮掩,怨毒地瞪向她。

耿氏发现继女怨怼的视线,微微一笑,云淡风清。这继女是个心眼多的小白眼狼,不服管教,反正也笼络不住她的心,还要时常给她添麻烦,那就打压吧,小孩子要吃些教训,才会乖乖地听话。

想到这里,耿氏下意识地用手放在腹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