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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

杀神谷上空,一声古朴晨钟之音,贯彻四方。

钟声悠扬空灵,蓦地平息有如明镜,相映一轮圆月洒照,让人心神进入甚深禅境。

李焕仙只觉一阵头晕目眩,身体好似虚弱到了极致。手脚发沉,恰似捆绑了几十斤的沙袋一般,完全不听使唤。双眼虽然清明,可看东西却模模糊糊,甚至张口呼吸时,气流穿过牙齿,他都能感觉到自己的牙齿发生了松动。

果然,还是老样子。

每次赤龙跑出来作天作地后,留给李焕仙的,都是一副羸弱不堪的身体。不过这一次,好像更过分了。因为李焕仙感觉到了身体正在快速衰老!

一团人形光影,殊胜无比。伫立在杀神谷虚空,金光闪耀,无尽芬芳之味弥漫四周。

谷口观战的忍无生、善无计、夜无常、道无情四人面带激动神情,快步跑到光影之下,跪地俯首,口称‘父尊’。

到了这个时候,纵使李焕仙在糊涂也该明白了。这团光影,便是杀神霍山。

光影静静的伫立于虚空,祥光扫过自己的子嗣,随后飘飘然降落于被祥光笼罩的圣无心身旁。

只见圣无心一条手臂被斩断,身中九子莲花之毒,又被赤龙剜去双眼,本已必死无疑。可霍山的一道神光出世,便将其罩住,将圣无心那流逝的生命本源,牢牢锁住。

“汝何名?”

光影降落在重伤半残的圣无心身旁,平淡的问道。

“儿……霍心。”

听到圣无心痛苦无比的说出名字,光影不为所动,而是继续问道:“法号为何?”

“圣无心……”

“作何解?”

被光影一问,圣无心痛苦的跪在地上,犹豫再三后说道:“真心无妄念,圣者无执着。平和超脱了,无碍顺自应。”

“唉……”

一声长叹,从光影周身的水波荡漾而出。可见即使得道明了一切的真神,也是有着些许的无奈存在。

“何为如来?”

光影的一丝悲伤从话语中显露而出,可见得道称神者,绝不是无情无义,反而拥有着厚重无比的情感。

圣无心摇了摇头,空洞的眼眶中涌出血泪,紧咬血齿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道:“无所从来,亦无所去,则为如来。”

“悟而不了,非圆满之道。”

光影略感失望的摇了摇头,略过圣无心缓步行至道无情身旁问道:“汝何名?”

“儿,霍情。”

“法号为何?”

“道无情。”

“作何解?”

道无情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十分恭敬的对光影一拜,侃侃而谈道:“草木金石,山河大地。有情无情,一合世界。万物平等,真空自如。无偏无执,大道无情。”

“既已明了,为何难破滚滚红尘?”

“儿……惭愧……”

道无情一时语塞,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光影平淡随和,通透的手臂微动,再次发问道:“何为如来?”

听到父尊的问题,道无情收拢愧疚之心回复道:“乘如而来,故曰如来。”

“得空不忘空,真空是伪空。汝苦修多年,若只落得这口头禅,不修也罢!”

光影平淡中有一丝怒气,不再理会道无情,如风而动,行至夜无常身旁问道:“汝何名?”

“儿,霍常。”

“法号为何?”

“夜无常。”

“作何解?”

“无明烦恼,暗夜行舟。阴阳交替,无有唯一。”

“何为如来?”

夜无常皱着眉头,苦思片刻后言道:“如来者,乘如实道来成正觉,故曰如来。”

“尚需精进!”

光影铿锵有力的一声,算是回复了夜无常,随后便转向善无计如序在问道:“汝何名?”

“儿,霍计。”

“法号为何?”

“善无计。”

“作何解?”

“积善成德,无私不动。无忧无愁,不结因果。”

“何为如来?”

善无计淡淡一笑,怅然答道:“真如平等,体离虚妄。如实道来,故得此号。”

听着善无计的解悟,光影摇了摇头无奈道:“福德无故,何以计数?忧愁因果,何来不结之说?吾儿慎言,莫作是说!”

听得出来,霍山的大道独影,对自己这四个儿子极其失望。可神之所以是神,并非因为神无情。而正是因为神明白了情与爱的本质,所以才成为神。

神,是爱世人的。对自己的子嗣,自然也是爱的。若连自己的子嗣都不爱,那又如何爱世人?若是神无情无爱,那与没有感情的草木竹石等死物,又有何分别呢?

爱不是空洞、宽泛的一种概念,而是非常具体实在的。

“汝何名?”

光影来到忍无生身旁,音声中有些许期待。忍无生跪地俯首,恭恭敬敬的给光影磕了个头后,平静的说道:“儿,霍生。”

“法号为何?”

“忍无生。”

“作何解?”

“心无妄动,安然忍可。相上有生,实是无生。”

“何为如来?”

“如来者,即诸法如义!”

听到忍无生的答复,光影肩头微动,点头赞叹道:“知一切法无我,得成于忍。吾儿心向光明,离道不远矣!”

说罢,光影转身,道道光芒直冲牛斗。空中好似响起乐鸣之音,金花万绽飘动倾洒。而那满是裂痕的如来镜也是适时放出一道七彩接引光芒,试图让光影沿路返回。

“汝何名?”

正当光影欲要返回如来镜时,好似意识到自己漏掉了什么,身随意动,霎时间飘荡至抓耳挠腮看热闹的李焕仙身旁,再次发问道。

“额……还有我的份?”

李焕仙撇了撇嘴,随后揉捏了一下太阳穴,百无聊赖的说道:“你可以叫我李焕仙,也可以叫我赤龙。理论上我三十多了,可实际上在这里我才二十岁……”

“汝何名?”

未等李焕仙唠叨完,光影平淡的话语再次发问。李焕仙有些不高兴,脸上多了一丝不情愿的味道回复:“我都说了,你可以叫我赤龙,也可以叫我李焕……”

“汝何名?”

“你是聋了吗?!我都说了!我叫……”

被光影反复问了几遍名字后,暴怒之下的李焕仙刚要发作,却突然愣在原地。对啊,我,到底是谁?

赤龙吗?那个来自地狱的杀手?那个魔气浩荡的魔魁?

不!我不是!我憎恶自己杀手的身份!我没兴趣在杀人!我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像个人一样,好好的过完这一生!

我不是赤龙!

那我是谁?李焕仙吗?那个来自李家的三公子?那个文弱不堪,酸臭腐朽的书生?

我也不是他……我空有李焕仙的身体,却没有他的灵魂。我借着他的身体而活,却不为李焕仙而活,也不为赤龙而活。

我到底是谁?

“汝何名?”

光影看透了李焕仙的本心挣扎,再次发问。李焕仙浑身颤抖,犹豫再三后,终于下定决心道:“我是李焕仙!”

“行差踏错,混沌一生,不明是非。今悬崖勒马,明见自我,为时不晚。”

光影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继续问道:“何为如来?”

“额……如来镜中我不都说了吗?”

早在深陷如来镜中时,李焕仙为了破除残相,便已经阐明了自己对‘如来’以及‘如来镜’的理解。

真如平等,体离虚妄,如实道来,则为如来。法相难觅,一触即溃。水月镜花,尽为幻翳。

光影有些失望,显然他对李焕仙期望甚高。可目前的李焕仙明显心不向道,无论他如何引导,也是无用之功。

只见观影连连摇头,倍感失望的点拨道:“不见一法即如来,方得名为观自在。了即业障本来空,未了应须还夙债。只解不悟,难入真乘。李焕仙,你尘缘未了。这五浊恶世,还需负重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