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婆子抬着载舆行走在各殿之间,载舆上仰躺着一名昏迷不醒的女子。
宫里的下人们见此情景纷纷侧目。
石默金带着徒儿李万春刚好路过,右眼皮止不住的跳动,他暗叫不好,转头就往反方向疾走而去。
身后的李万春不明所以,追着喊:“师傅,您去哪儿,不是这个方向!”
石默金头也不回答道:“回朝晖堂,晚了怕出事啦。”
万寿殿里,乌苏嬷嬷对徒单太后说道:“老祖宗,只有尤太妃还未到了。”
徒单太后没有正面回应,轻咳了两声,随后抿了一口茶,“这茶都快凉了,命人去换一盏。也问问她们。有需要也换换。”
这尤太妃行事向来张狂,明明是她要求聚集各殿人商量君主大婚的事宜,自己却姗姗来迟。
早已就座的其他先王贵人们也是啧有烦言。
何奈尤太妃背后有哥哥穰国公,众人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不多时,那几名婆子就抬着戚芫芃径直闯入万寿殿中。
乌苏嬷嬷质问道:“你们好大胆子,未经通传就直接入殿,成何体统。”
以癞蛤蟆婆子为首的一众婆子先行跪拜大礼,癞蛤蟆婆子回道:“回禀太后娘娘,我等是奉尤太妃之命前去宣召远宁公主。唯恐有变,故没经通传擅闯万寿殿,请太后娘娘恕罪。”
她们说的话,戚芫芃听得清清楚楚,就说这班婆子假传太后旨意。
徒单太后抬眼瞧了瞧躺在载舆上的女子,此女柳叶眉,杏核眼,如花瓣一样的嘴唇,杨柳细腰赛笔管。只是面色苍白,唇无血色,不省人事。
“你们先起身。听闻远宁公主由于昼居劳顿,水土不服,来东弥的第一日便昏厥倒地,如此四五日过去了,竟还未见好,传唤了太医没有?”
“没这个必要!”一道琅琅盈耳的说话声响起。
尤太妃微抬下巴,昂着胸脯,一副不可一世的姿态珊珊而来,额头有孔雀羽毛缠丝镶玉珠金额饰,头戴金累丝嵌宝石蝶恋花步摇,坠着的几缕五彩珠子也在左右摇晃,赤金花簪子,再配一身酡颜薄水烟百花逶迤拖地长裙,浑身珠光宝气,走起来摇曳生辉,仿佛是傲视群花的牡丹,尽力绽放自己的美丽。
“给太后请安,太后圣安。”尤太妃说完稍微欠一欠身。
徒单太后脸色平静,“免礼吧,赐茶。”似乎对尤太妃这种做派见怪不怪了。
尤太妃拿起茶盏,轻轻吹了一下茶面,呷了一口,娇声道:“哎呀,只怪我事务繁忙,后宫之事细碎烦琐,一时间误了时辰,望太后饶恕臣妾这一回吧。”
徒单太后左手捻着沉香佛珠手串,“无妨,是哀家身子不济,君主大婚前,中宫之事尤太妃多担待些。”
尤太妃内心轻哼一声,瞧这意思君主大婚后就没她什么事了呗,面上却无表露一丝,用手抚了抚了耳垂下赤金垂红珠耳坠,轻笑道:“今年的新茶已经准备好了,过会儿就给太后送过来。”
“甚好。”徒单太后面无表情,手中的手串依旧没有停止转动,“太妃刚才为何说没必要请太医?”
尤太妃发出笑如银铃的笑声,“太后,莫要被这远宁公主欺骗了去,她根本没病。”
“金嬷嬷,把她叫醒。”尤太妃说道。
原来这癞蛤蟆婆子姓金,紧缩眼帘的戚芫芃记下了。
金嬷嬷回了一声是,蹲下身使劲摇了摇戚芫芃的肩膀。
戚芫芃依旧昏迷不醒。
尤太妃向金嬷嬷眨了眨眼,金嬷嬷会意,偷偷把暗藏在袖中的两枚银针拔出,眼瞧着就要刺入戚芫芃腰间。
“这是哪儿,我怎么在这里。”戚芫芃缓缓地睁开双眼,神色迷惘问道。
金嬷嬷哼了一声,忒不甘心地把银针重新收入袖中。
此时,乌苏嬷嬷开口:“远宁公主,这里是万寿殿。”
戚芫芃慌忙坐起,跪拜道:“远宁叩见太后娘娘,娘娘圣安。”
徒单太后示意免礼。
戚芫芃行礼谢恩,抬头瞧了瞧主位上的人。
徒单太后披戴锦缎绣如意云纹云肩,身着绀色绣银丝云鹤宫服,头戴海水纹青玉钗,左右两边各插一支菊花纹镶珍珠银簪,淡扫蛾眉,琥珀色的唇脂与绀色的宫服相得益彰,虽然装扮看起来并不特别华贵,但做工精美,搭配得当,更凸显气质雍容尔雅,庄重大方。而且徒单太后皮肤光滑莹洁,一点都不像四十多的人。
只是面带疲倦,一股病色笼罩在徒单太后眉宇间。
徒单太后问:“听闻你一直身子抱恙,可有传唤太医。”
戚芫芃微蹙双眉说道:“传唤了,可回报说太医院近来人手不足,稍后再安排太医过来,远宁只是水土不服,也不是什么大病,也就没再唤太医了。”
徒单太后严肃道:“太医院怎么会人手不足,尤太妃这是怎么回事?”
尤太妃轻笑一声,“太后,这事应该去问太医院呀,问我作甚?您是怀疑我不让太医院派太医给远宁公主吗?我为何要如此,只怕是远宁公主根本没有传唤太医吧。又或者说根本不敢传唤太医。”
戚芫芃心想这尤太妃颠倒黑白的本事一如前世。
徒单太后不解:“尤太妃,你到底想说什么。”
说完禁不住又咳嗽了几声。
尤太妃尤太妃拿出一枚手帕,印了印嘴边,“不如我们现在唤太医给远宁公主看诊,如何?”
众人满肚子狐疑,方才笃定戚芫芃没病,现在又主动请太医。不知尤太妃葫芦里卖什么药。
徒单太后心中隐隐感觉,这尤太妃不知在算计什么,可也没理由拒绝就应允了。
尤太妃招了招手,身边的内侍怀若海就离开去请太医了。
片刻之后,一名四十上下的太医背着药箱跟着怀若海来到万寿殿。
太医见这么多贵人齐聚万寿殿不敢怠慢,赶紧上前一步行礼道:“微臣陈喜叩见太后娘娘,太妃娘娘。”
陈太医早从怀若海口中知道了请自己来的用意,在徒单太后示意他起身后,立即从随身药箱中取出软垫放在桌上。
怀若海捏声道:“远宁公主,请吧。”
戚芫芃在杜鹃的搀扶下起身,把手放在软垫上,陈太医随即在戚芫芃的手上覆盖上一方白绢,细细诊断起来。
只见陈太医表情略不自然,足足诊了半盏茶的工夫方才收回手。
徒单太后问道:“咳咳。陈太医,远宁公主身子如何。”
陈太医拱手道:“回禀太后,远宁公主并无大碍,由于饮食失调导致了脾脏虚弱,待微臣开张方子调理即可,只是……”陈太医欲言又止。
尤太妃边品茶边慵懒地问:“只是什么,尽管说来。”
陈太医面露难色说道:“只是……远宁公主已经怀孕一月有余,眼下看来胎象稳固,并无任何不妥之处。”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面面相觑。
谁也没有注意到戚芫芃脸上露出一丝似有若无的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