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妈安爸妈每次争吵的原因基本都是从鸡毛蒜皮开始,比如饭做好了还不来,菜端上桌没有帮忙盛饭拿筷子,吃东西掉地上不捡,换下来的脏衣服乱扔,又洗衣服发现裤子上烧破了一个洞……诸如此类。然后,必然大吵的不可开交,因为中途会加入翻旧账,和扯上双方的父母姊妹,新仇旧恨,新账旧账,汇成滔天不可饶恕的大罪。
而简宝妈从小的印象里简爸简妈争吵又因为婆家大伯母和婆婆的从中作梗,那时两个人吵架,简妈最初最爱回娘家,直到小学四年级外婆过世,这后有一段时间两个人歇火,一年不到战火重燃更甚,从争吵逐渐升级为凶狠骇人的拳脚相向。
简奶奶那时候严格意义上并不与她们住在一起,而是在两块菜地相隔的简大伯家,简大伯年轻时一直在镇上做木匠,家里只有简大妈和她的两个儿子。与简妈同外婆控诉的相反,她从奶奶和大妈那里听到的关于简妈的形容总是无中生有,混不讲理,不识礼数,不贤惠,不知好歹,小心眼等一类,全无一句好话。这导致从小她就不愿亲近简妈,本身小学前她们都在外面打工,直到初二回来陪读。
但即使这样,两人逢年过节才回来的记忆里,每回回来也总是吵架,摔东西,破口大骂,面目狰狞。
有一回的记忆格外清楚,夏天大半夜里大家都在院儿门口歇凉,简妈从外面带回来的葡萄放在后厨屋檐下的水井里,她去洗了个澡,回来发现简爸把葡萄拿出来给三个孩子分了,婆婆也笑眯眯的站在大伯门口,手里正端个葡萄钵子。简妈因为这,脸色当即沉下来,她连第二天都没待过就走了,因为晚上她把厨房里所有锅碗瓢盆都砸了,而她和简爸相互殴打的场面成了简宝妈这些年最切身的噩梦,当晚她无措的不敢进屋睡觉,奶奶和大妈也因为赌气早早关门不许她过去,她一个人在大伯门口屋檐下喂了一晚上的蚊子,长大后的某一天再说起这件事,简妈说她早上起来看到自己在大伯门口,懒得叫她一起走,因为觉得自己没志气,得跟她一样就算要饭也不能倒在那个门口。
什么志气呢,当时的简宝妈理解不了。反正她当时不喜欢她,也不喜欢简爸,虽然她也恨偏心的奶奶和好占强的简大妈,但最抵触的还是简妈。
简:我快下高速了,你六点能到吗
安:估计晚一点,但晚不太久
安:(捂脸)这么快的吗,下高速没检查?
简:有登记算检查吗,还好,可能因为我们离得不远,而且我们那边并不很严重吧,那个淘安网发我一下,要登记那个
安:好,等我,还有一个随申码,好像叫随申办还是啥的里面,支付宝,我发你
简:嗯嗯
简宝妈终于如愿,三月中旬独自去上海,这是安冬狗长到一岁多头一次离开她,离开时心里一半不舍和牵挂,一半按耐不住的欣喜和期待,迫切和兴奋,分开一个多月,终于马上可以再见,在一起了,想一想,那一半不舍和忧心牵挂暂时就对比的没了分量。
她两点多的车从家里顺风车出发,到时五点半,安狗子还在北京回虹桥的高铁上,预计也是五点半左右,火车站再到家,不堵车大概六点左右,简宝妈想的好,提前半小时回家,正好点个外卖煮锅米饭,到家就可以吃,结果,人算不如天算。
简:不让进,要房东来(微笑)还问我没工作没单位跑来干嘛,我说我马上找工作,回答我疫情期间去哪里找工作
简:刺激到我了,明显感觉到他对我的嫌弃,好了,我一定要马上找工作
安:(捂脸)
简:门卫帮我去居委会问去了,但是马上居委会也下班了,说房东今天来不了的话我就进不去(皱眉)你还有多久,要不我掉头回去吧
安:这帮人
安:我在联系房东了,说是一会儿来
简:是你刚给我的这个号码吗,说一会儿来?居委会那边也给房东打电话了,人家说他在外地?你说谁一会儿?二房东?人家要房产证上的房东哦,要本人带身份证
安:他在上海啊,在松江
安:那他要真不在上海,你真不让进了,这居委也是让人一脸懵逼
简:疫情啊,能怎么办,有家不能进
安:怪不得网上说还得买房
简:哎,租的房子进不去,嫁的老公房产证上没有我,那我回哪儿啊,不行我回娘吧,总有人收留
安:(捂脸)还在门口吗
简:你说嘞,幸好老妈和崽没来,等那么久,两个人肯定着急
安:按老妈脾气,鬼火直冒,肯定要发飙了
简:你还知道呢
简:不知道崽在家怎么样,我装行李的时候她把自己的鞋和尿不湿都往里扔
安:收习惯了吧,我出车站了,马上出去打车
简:哎,居委都下班了(叹气)
好容易奔赴几百公里的兴奋就这样在等待和无助中消磨的只剩忧伤和忐忑了,三月的上海冷风料峭,来催促的人越来越少,眼见进出的人信步而轻快,脑海里全是网上各种有家不能进的新闻,简宝妈简直想立马掉头回家。
好想她的崽,幸好就在这时,安狗子从出租里风风火火的下来,背上出差的双肩包跟着他跑的姿势飞起,小区门口明亮又冰冷的灯把他照的像从天而降一样,看到她坐在临时搭成的蓝色简易大棚里,笑容挂满了脸:“娘子——”
风雪忽然就停了,冰冻也瞬间融化,只恨不能像安冬狗兴奋时的那样手脚直蹦的飞奔到他怀里。
回家,他搂着她的肩膀说。
这一年的疫情来的太过凶猛而又叫人措手不及,并切身真实的影响每个人,越到后面,全国上下越忧心忡忡,也越万众一心,千难万难,冬天总会过去,咬牙翻过眼前的大山,希望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