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京城里,虽然刚经历过怪鸟一事,但皇帝的冬宴就要举行。
申时已过,皇宫灯笼次第燃起,照得夜晚仿若白昼,宝马雕车,川流不息,停留在城墙前的甬道上。
宁王府的马车停下,殷红鸢随侍女的搀扶下车,她望了皇城一眼,却隐约打了一个寒战,朱漆皇城灯火幢幢,洞开的宫门却仿若巨兽的大口,就要将人吞并进去。
寒气袭人,她微微凝神,拢起披风,随着接引嬷嬷往宫内走。
没走几步,殷红鸢眼色一亮,看到一个青色裙袍的女子,站在门口,笑意盈盈看着她。
“慕容姐姐!”
殷红鸢小跑上前,拉住慕容霏的胳膊,灯火雪影,少女眸子黑得发亮,“你怎么在这里?”
慕容霏身上还有寒雪清冽,她左右瞧了瞧,见没有人注意到这边,悄声道:“我爹爹昨日未归家,你与太子取得联系了吗?”
闻言,殷红鸢眼神微黯,摇头道:“并无。我已经催着人去了好几次,得到的消息都是太子并未回来,一直都在宫里。”
“没有吗?”慕容霏捏紧了手中的手绢,指尖微微泛白,觉得背上冷津津。
见慕容霏神色有异,殷红鸢忽然打了个冷战,想起昨日云雀对她的提醒,鬼车鸟事件尚未查明,陛下就着急举行冬宴。
这其中,真的没有什么怪异之处吗?
幽深寒夜,漫天雪粒飞落,殷红鸢额头渗出薄薄冷汗,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心底已是一番波涛汹涌。
慕容霏强颜欢笑,抚上她的手,“阿鸢妹妹别多想,我只是问问罢了,说不定是前夜的怪鸟,陛下多留了他们几日,商议如何应对呢。”
两人说话间,已经随着接引嬷嬷进去。
宫女为两人撑起伞,皇宫里一片寂静,周边只余簌簌雪声。虽然平日里,皇宫里也如同这般寂静,可以宫女来来往往,面无血色,并不作揖行礼,怎么看都有些怪异。
两名少女忧心忡忡,进入了举办宫宴的大殿,此时殿内金碧辉煌,灯火熠熠,已经到了不少的官员,多了些喧嚣的人声,骤然将人拉进了凡尘俗世。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殷红鸢感觉殿内的炭火不足,有种阴沉滑腻的冷意蔓延在空气中。她扫了一眼,便向着位置走去。
这时,殷红鸢忽然看到了云雀。她坐在云白钰的身边,灯火映照着小半边脸,脸颊泛红,眼底带着浅浅的笑意,云白钰眼角含笑,不知是说了什么话,逗得云雀陡然一笑。
不知道为何,殷红鸢看到云雀也在,忽然心底一松,便见到云雀起身,杏眼睁大,对她开心招招手:“红鸢姐姐!”
两人对视还笑,殷红鸢忽然感受到一阵冷冰冰的目光,宛如实质性一般,落在自己身上。
殷红鸢顺着目光看去,原来是云昭雪黑色的眼珠冷冷盯着她,宛如寒冬的冰碴子,泛着扎骨头的冷意。案几上的酒杯,被她攥得紧紧。
云昭雪见殷红鸢看来,眼底露出轻蔑的嘲讽,将酒杯里的酒液一饮而尽。
她穿着一席淡绿色的长裙,梳着端庄华美的髻发,斜插着珠翠金饰,原本的肤色雪白,衬的玉嫩秀靥,艳比花娇。看来着实下了一番功夫。
这时,殿门口传来大监的通报:“大齐国太子,齐俢瑢到。”
闻言,众人皆是一惊,纷纷向着大殿门口看去。
妖鸟之后,好几位使臣都匆匆离去,再者也推脱参加宫宴。没想到齐修瑢这么大胆,居然敢独身前来。
下一秒,一只黑色皂靴踏入殿内,他身穿一席玄色锦袍,上面绣着刺金的暗纹,低调而不失华丽富贵。
青年目光炯炯,威严肃穆中,不失风流气度,怡然自得大步走来。
云昭雪见到齐俢瑢,青年英俊潇洒,气度不凡,尤其带着大齐国太子的身份,更是令她心脏倏然一跳。
她尖锐的指甲狠狠掐在手中,维持着面部的温婉含笑。
云昭雪很有信心,这满殿的贵女,唯有她风头正盛,耀眼夺目。
正当这时,齐俢瑢似有所觉,往这个方向扫了一眼,云昭雪生怕他看出眼底的情绪,急忙敛眸低目,在灯火的映衬下,面容姣好,宛若处子。
不过,与她想象不同的是,在周围人的瞩目中,齐俢瑢目光直直掠过云昭雪,一眼就看到后面,视线落在云家新上门的孤女身上,眼神骤然亮起,泛着敏锐的精光。
众人纷纷低头议论,那云昭雪虽然生的极为美丽,可是美的过于繁盛锐利,刺眼夺目,让人心底多出不悦之感。
那云雀与她姐姐不同,杏眼清透,仿若琉璃之色,眉眼不施粉黛,透着冰肌玉骨,端丽冠绝,增之一分则嫌长,减之一分则嫌短。
那云雀姑娘似无所觉,垂眸含笑,正与她身旁的云白钰交谈。
云昭雪似有所觉,笑容微敛,见到齐俢瑢并没有看向自己,心中的怨恨愈发沉闷。
她很快明白,是云雀那个贱人。
明明她设计让云雀不能来皇宫赴宴,本来她一个流落在外的野丫头,也没有资格面见陛下。
可是,云雀却攀上了云白钰那棵大树。
云白钰自痨病好了之后,似乎愈发觉得有底气,连她的话都不放在眼里,居然准备了给云雀进宫的宫装,还将她藏在自己马车里,带她进了皇宫。
云昭雪想,很好,一个庶子哥哥,都有着这么大的底气和她对着干,如此叫嚣,不就是因为将军府里欠了大批的外债,他觉得她们母子失了权势,没有能力再管束将军府的事物。
云昭雪冷哼一声,那可能不能如他所愿了。
如今她已经能够借助修炼,实力大增,连齐俢瑢都不可能对她视若无睹。
这时,大殿前方,传来大监公公的声音,“皇帝到。”
随后,云国皇帝与皇后互相搀扶而来,端坐于大殿之上,皇帝面容威严,不过四十多岁的模样,透着丝丝不凡,皇后似乎身体不好,面容有些恍惚,唇角泛起僵硬的笑意。
与往日不同的是,两人身后跟了一名黑衣国师。
在赴宴之时,国师依然没有取下面上的黑鸦面具,露出半截光洁的下巴,唇色殷红如血,宛若涂了一层厚厚的唇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