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暑时节。
本应是人们最喜欢乘凉躲懒的时候。
可聊城城北,却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模样。
因为急着赶工期,所以孟知府说了,征调来的徭役,除了午时能休息一个半时辰,其余时间,只要天亮着,就都得抓紧干活。
原本陈冬月还觉得这么剥削劳动力,多少有些不好。
但是转头却被告知,来干活的徭役,都是从各县送来的人犯.......
陈冬月犹如滔滔江水般圣母心,瞬间就被截流了。
干呗,他们该的。
不过,为了不让人犯真的干出个好歹来,陈冬月还让慈安堂每日煮几大锅的绿豆汤送来。
就当时衙门问慈安堂买的。
作为报酬,府衙会给慈安堂点米面作为交换。
虽然慈安堂能干重活的人不多,但是能煮绿豆汤的人却很多。
于是乎,每日清晨,慈安堂便会在宋好婆的敲锣打鼓声中,敢怒不敢言地起床,然后淘豆子,煮豆子,吃豆子,送豆子。
当然,这些豆子,也都是从府衙里头要来的。
要不然蚀本的买卖,宋好婆是绝对不会干的。
而陈冬月现在只要一脚跨出城门,就能上班了。
谁能想到,工作地点,会突然滚到自己的脚边来呢?
因为天气实在是太炎热了,所以她让胡庄头带人在工地旁搭了个草棚子,然后里头放上冰镇的瓜果和胡婶子早上就起来熬好的凉茶,用来接待三不五时就会来施工现场巡视的孟知府。
当然,除了孟知府之外,府衙里头的其他大人,偶尔也会来瞧瞧。
新城墙开工建设一周之后。
永安郡王也跑来看了趟热闹。
陈冬月就随口问了他一句,“王爷和王妃,还没回聊城吗?”
“嗯。”永安郡王点点头,并从陈冬月手里接过了一盆.......
菜瓜?!
菜瓜.......
见郡王端着菜瓜发愣,陈冬月便开口道:“这个瓜虽然看着像个菜瓜,但是!”
“什么?”郡王抬眼疑惑地看着陈冬月。
“它确实是个菜瓜。”陈冬月说道。
好的吧。
他到底在期待什么?
永安郡王不得不反省自己。
不过为了不辜负陈冬月的美意,永安郡王还是随便挑了块切得小小的瓜,随便吃了一口。
然后。
吃完了一整盆。
“这真的是菜瓜吗?”永安郡王很是疑惑。
他这辈子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瓜。
啊。
不对。
应该说,他这辈子就没吃过菜瓜。
没想到啊没想到,原来菜瓜这么好吃。
原来,农人们瞒着他们这些有钱人,吃得这么好啊。
陈冬月点头,“是菜瓜,不过是好吃的菜瓜。”
博洋九号,听说过没?!
菜瓜中的爱马仕。
这玩意儿虽然经过培育和筛选,但人家不是转基因的~~~~
所以瓜籽儿拿来就能种。
陈冬月这回是种少了,明年她觉得可以种上个十亩八亩的。
不过。
现在也不是说菜瓜的时候。
她这会儿突然想起来要问个要紧事,“不知道王妃什么时候回来啊?咱们这个月,月中要交二季度的账......这......”
盛钰琉璃现在说定了,是三个月一分账。
除了在都城的张夫人,会派自己手下的管事来,加上大墩子作为代表之外,其余的孙夫人,陈冬月,和康王妃,都说好了会悉数到场的。
这眼看着就要到七月中了,四五六月的账,是时候要盘一盘了。
听陈冬月这么一问,原本还扇着扇子的永安郡王,朝身边的小厮抬了下下巴。
小厮立刻站到了凉亭外头。
永安郡王左右环伺一周,见周遭正好没什么人,才微微朝陈冬月探身道:“目前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传回来的消息是,我皇祖父身体抱恙,父王和母妃要在都城侍疾。”
原来如此。
陈冬月点点头。
此时正巧又有砖料进场。
运砖的队伍,绵延了能有一两公里。
她瞧着不远处的工地,脑子里又想起了季崇宁走之前说的话。
然后又看看永安郡王略显不安的脸。
陈冬月突然开口问道:“皇上.......是突发病症吗?”
“据说是的,”永安郡王点头,“原本寿宴之后第二日是大朝会,父王和母妃却收到了消息,说让他们尽快进宫,皇祖父.......好像是突发内风。”
根据陈冬月和姚大夫混了那么久的经验来看,这个所谓的内风,应该就是后世所说的中风。
老人家中风,这事儿真是可大可小。
这古代虽然中医名医多,但是也没有太多的高科技手段。
中风这种东西,抢的就是时间。
再加上皇帝年事已高,陈冬月心下一沉,觉得大事好像真的不太妙。
“那三位王爷都在都城的话.......是为了等皇上的.......”
斟酌半天,陈冬月也不太好问出那句,是不是在等皇帝死讯。
好在永安郡王这个人没什么城府,而且把陈冬月也是真心当成了朋友对待。
他见陈冬月说话为难,便自己主动开口道:“当初父王母妃去的时候,说是皇祖父可能这次会立储。
但是现在皇祖父病重,这到底要不要立储,或者立谁为储君,还真是不好说。
除非,皇祖父在突发内风之前,就已经写好了圣旨,准备昭告天下的。
不过这种可能性不太大,毕竟当初立前太子的时候,据说圣旨也是选好了立储人选之后,当日才写成的。”
“郡王!”陈冬月突然站起了身。
一旁的永安郡王倒是被她吓了一跳。
就听陈冬月道:“我这心里头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有些不安,您若是没什么事儿的话,最近还是也去囤点粮食。
另外阎大哥不在你们府内,王府府兵也出去了不少,您这里......还是要找些人,多多关注下王府的安全问题。”
“.......什么意思?这是怎么了?”
永安郡王年岁不大,且也没有独立负担起王府的经验。
所以现在被陈冬月这么一说,他心里头多少有些恐慌。
陈冬月凑近了同样站起身的永安郡王,小声道:“现在都城里头齐聚了所有可能成为下一任皇帝的人,你有没有一种感觉?”
“什么感觉?”永安郡王只觉自己头皮发麻。
“他们在.......养蛊。”
陈冬月的声音,在永安郡王耳边炸响。
他略显呆滞地回头看了眼陈冬月,然后有些木木地又重复了一声:“养蛊.....?”
难道.......皇祖父的本意,是让三个王爷,进都城互相厮杀吗?!
不,不会吧?
为什么啊?
没道理啊。
他越想越惶恐。
连话都没跟陈冬月再多说一句,便朝着不远处的王府马车,飞奔而去。
而陈冬月此时也出了草棚,去了工地。
她在工地上找到了殷经承,然后问他:“若是想要这工程在一月内完工,需得多加多少人工?”
“.......怎么了?北夷人打过来了吗?”殷经承被陈冬月吓了一跳。
陈冬月摇头,“不不不,往好处想,万一是土匪又要来了呢?”
“啊?!什么?!”
殷经承老家在聊州乡下,前两年闹匪患的时候,他家里头父母兄弟,被劫匪是抢了又抢。
最后来府城投奔他的时候,他兄弟连裤衩子都是用树叶树皮缝的。
一点儿不夸张。
他那兄弟一路上都不敢上茅房,就怕那裤子脱了,就再穿不起来了。
所以如今听到土匪二字,殷经承就会产生强烈的应激反应。
陈冬月见殷经承面色一下子煞白,便赶紧解释道:“殷经承你不要紧张,我主要是想着这城墙早一天建完,咱们城里头不是早安全一天嘛!
说起土匪,我这不也是路上实在是打怕了,这会儿突然想到,就随口一提,你不要........
诶!!!殷经承,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去算算!!一会儿就来!!”
说完,殷经承立刻跑出了工地,抓了手下几个惯会拨弄算筹的手下,几个人找了个树荫,嘁哩喀喳,忙忙叨叨开始算了起来......
陈冬月也不知道他们在算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