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半个月过去了,刚来的时候,大淘还有点乐模样,一晃这些天了,常五依然没来接。
大淘心里有点打鼓了!事情闹到这步田地,反而不好收场了!
看见大淘失魂落魄的样子,栓柱偷偷对四春说:“大淘是想家了,要不我把她送回去?”
“不行!”四春坚决不同意:“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了,以后她的日子更没法混了!你说因为啥挨打也行!就……”
拴柱赶紧笑着摆手:“行了,说了一百八十遍了!”
临近年关了,大淘已经在娘家待了一个多月了。
腊月二十二的下午,常五来了,进屋把大棉袄往椅子上一扔:“我娘让我来接大淘回去,快过年了,老在娘家待着算怎么回事,日子还过不过了?”
“爱过不过!”二淘看见常五就来气,两个人算是结下仇了:“要过年了,你家活是没人干了吧!”
大淘也不说话,默默的收拾东西,四春一看,这意思很明显啊!这是准备和常五回去了。
栓柱见四春老想阻拦,偷偷给四春使了一个眼色。
两个人来到西屋,拴柱对四春说:“别太干涉孩子们的私事,大淘早就想回去了,既然常五来接,给个台阶就赶紧下吧!”
四春不言语 了,只是连连叹气!
大淘收拾好了,和刘大个告别:“爹,我回去了!”
刘大个无奈,只能说:“好,回去吧,眼看来到年了,回去好好过日子,别老打仗!两口子有啥事商量着来!”
说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这一声叹息 ,大淘的眼泪当时就下来了,她用手抹了一把,急匆匆的出了房门。
刘大个挪到窗户前往外瞅,其实窗户上糊着厚厚的窗户纸 ,能看见啥呀?只能听见大淘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见大淘走了,常五穿上大棉袄,抿紧怀,和谁也没打招呼,转身走了!
刘大个气的用手指了半天,一个字也没说出来,最后无奈的放下胳膊,躺在炕上自己生闷气去了。
四春看着二淘说:“以后二淘找婆家,可得长住眼神!”
二淘用手指指门外:“我像她?宁可打黄了,也不能让人熊黄了!”
“二淘说的对!”
看见四春和二淘两个人一唱一和的,拴柱笑了:“看你们两个人!”
说完,拴柱穿上大棉袄出门了。四春问他上哪去,他也没说话,急匆匆的走了!
拴柱出了家门,紧撵,前面恍恍惚惚出现了两个人的身影,一前一后,前面娇小单薄的是大淘,后面跟着常五,俩人保持着一百米左右的距离。
这几天正是冷的时候,出门一会,衣服就被冷风打透了,手冻的猫咬似的。
好在顺风,栓柱一路小跑,越过常五,撵上大淘了。
大淘那天在家只穿了一个小棉袄,就跑出来了,就今天这个冷天,根本就扛不住。
果然,拴柱见大淘浑身哆嗦,抖的和筛糠一样,嘴唇都紫了。看见拴柱明显愣了一下,想说点啥,但张了半天嘴,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栓柱脱下大棉袄,给大淘穿上。她赶紧低下头,不想让拴柱看见他眼里的泪光!
三十里的路,可是不近啊!
到了常家,栓柱感觉自己就快被冻僵了,手脚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大淘进了屋,先把棉袄脱下来,东北人冬天进屋都是先脱棉袄,因为棉袄上都是凉气,凉气往里走,进了屋,不脱棉袄,会越来越冷。
大淘脱了棉袄,磨磨蹭蹭的去了东屋,站在地中间,小声的对她婆婆说:“娘,我回来了!”
她婆婆扭着脸,装作没听见,头都没回。北炕上坐着常五的四个哥哥。
大淘的心揪成一个了,手心里全是汗水。这阵仗她见过。那一次打常三媳妇摆过。
老太太坐在炕上,颠着屁股叫骂,常三和常四两个人轮番上阵,把常三媳妇打的半死,足足在炕上躺了半个月,才能下地。
大淘越想越害怕,浑身不由自主的微微发抖。
栓柱在外屋跺了一会脚,搓了一会手,感觉手脚又归位了,才推开房门走了进去。看都没看坐在北炕的哥几个,直接找把椅子坐下了。
常五她娘看见栓柱,明显吃了一惊:“李先生,你咋还来了!”
拴柱脸上总带着他招牌式的笑容,但说出的话明显带着凌厉:“我咋不能来?你家房门挂杀人刀了?”
常五他娘尴尬的笑了:“李先生说笑了!小五媳妇,你还傻站着干啥,还不赶紧给李先生烧水泡茶!”
刘家谁都能得罪,唯有李先生不能得罪。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十里八乡就这么一个好大夫,得罪了他,无疑是自断生路啊!
大淘趁机出了东屋,她长长舒了一口气,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没想到李栓柱这么大的面子,看样子今天这顿打应该是躲过去了!
常五他娘坐在炕上,频频给几个儿子使眼色,几个儿子会意,先后点头哈腰的和栓柱打了招呼,纷纷走了!
常五回来,正碰见几个哥哥往外走,心里纳闷:“哎,咋还都走了呢!”
栓柱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的喝了一杯茶水,站起身,对炕上坐着的女人说:“大淘从小没娘,大嫂子就多费点心,该教育就教育,但还是别给打了。谁家也不能关门过一辈子,谁求不着谁呢!”
这话带着明显的威胁意味!
老太太讪笑着,一个劲的点头:“是,是,对着嘞!”
拴柱又嘱咐了大淘几句,穿上大棉袄,准备出门,大淘她婆婆下了炕,倒腾着小脚,要送他出门,被栓柱制止了:“大嫂,留步,不敢当!”
大淘送拴柱到了大门口,见栓柱头也没回的走了,忍不住喊了一声:“李叔!”
拴柱的脚步顿了一下,记忆中,这是大淘第一次喊他叔!他转过身冲着大淘笑了笑:“大淘,记住,现在是新社会了,能过就过,不能过就散,家里不少你一口吃的!”
大淘看着拴柱越走越远,泪水模糊了双眼。
栓柱走了以后,常五问他娘:“这个拉帮套的文质彬彬的,怕他干啥呀!”
他娘骂了他一句:“你个虎犊子,十里八乡就这么一个好郎中,你要得罪他,有朝一日落他手里,咋死的都不知道!”
“从古至今,郎中可治病,也可害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