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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梧宫中,费皇后高坐在上。

纤纤十指端着茶碗,只拨不喝,任茶气氤氲,隔着茶雾打量跪在殿前的婵月。

婵月没弄懂皇后的用意,但清楚她肯定没好心,所以低垂头一言不语。

“就是她,拦着冰不让进凌华阁的门。皇上走前亲自吩咐,按例给水夫人的冰一点也不能少。凌华阁的人不让奴才完成圣命,回头皇上凯旋而归,她们主子再一哭闹,这……奴才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放冰的公公一通告状。

“皇上吩咐的时候是酷暑,等入了秋才办。账面上的数字倒是没了出入,一冷一热差别大了。万一冻坏了夫人跟公主,奴婢如何向皇上交待?”

婵月清楚背后是皇后的意思,她不敢当面说穿,只推诿是手下人居心叵测。

“他们自己偷奸耍滑,延误圣旨,却顶着殿下的名义办差。日后皇上回来,差错少不得归到殿下头上。奴婢怕殿下枉担骂名,故而拦着。”

皇后没接公公的茬儿,只盯着婵月上下打量。

“你倒是聪明机灵,一心一意为主子考虑。”

皇后不似平日看到水夫人那般易怒,话说得平心静气。

婵月一时分不清她是何用意,垂低了头。

“仔细看看,你这丫头模样挺标致。换身衣服,比水夫人差不了许多。”

皇后微微笑着,继续拨碗里的茶叶。

“也真是各有天命。论起来水氏出身比你还低微,谁知她能成为皇上心头好?反倒是你,替一个本来为你提鞋都不配的人鞍前马后,担惊受怕。本宫记得你是小伯之女……”

她摸了摸额头,随侍的公公凑上前回禀。

“鹭王爷的都大夫,陆沉海。”

“对对对,你本名陆眷舟。真是个好名字。”

婵月一惊。

她乃太子府家奴与发迹前的陆大夫私通所生,随母亲姓郑。

父亲是谁没几人知道。

“皇后殿下怎么知道?”

“本宫与你见过好几次,瞧你办事仔细,人又伶俐,所以打听了下你的过往。哎……这么一个漂亮聪明的丫头,可惜本宫与你无主仆之缘。假如本宫是你的主子……”

皇后瞄了眼屋门外的人影。

“这么懂事的姑娘,本宫疼都来不及。日后你出宫,本宫一定指门好亲事。比如说……”

皇后用手扶着额头,似在认真思考。

“太医院的韦御医。”

“殿下,韦御医有妻子了。”

随侍的公公提醒。

“你看本宫的记性。”

皇后拍了下脑门。

“不能委屈了人家。可惜本宫熟悉的只有太医院。能熬到进太医院,岁数不小了。算来算去,人人成了家。”

“有一个没呢。”

公公又提醒。

皇后假装不知。

“谁啊?”

“殿下贵人多忘事。叶御医尚未婚配呢。”

这俩人明显一搭一唱,垫着话下套。

搁往日,婵月一心护着水悦秋,一眼能看出皇后的心思。

可这两天,她脑子里头乱得很。

皇后一提“叶御医”,她的心跟着发颤,顺皇后的话生出几分恼恨。

皇后与水夫人不对付,尚且看得出她忠心一片,知道打听她的出身,知道心疼她本该当一名娇生惯养的官宦小姐,却寄人篱下为奴为婢,知道为她指婚个好人家。

水夫人从未问过她家里头有谁,以前过得怎样。

她拉着水夫人讲小时候的经历,水夫人好似听着,实际上总心不在焉。

人前待她亲如姐妹,背后从没把她放在心上。

虚情假意哄得她为自己出生入死……

皇后说得没错,假如不是皇上宠爱,她堂堂的都大夫之女,比一介乐女高贵得多。

她们俩指不定谁伺候谁呢?

最不可饶恕的是,明知道她中意叶御医,水夫人居然趁着诊脉的机会勾引叶御医……

婵月脑袋里一蹦出“勾引”两个字,连日的不愉快一扫而空。

她怎么没想到呢?

一定是水夫人勾引了叶御医,否则事情无论如何说不通。

叶御医年轻有为,有大把的宫女仰慕。

他想找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怎么可能喜欢一名为人母的女子。

越想,婵月越觉得水夫人姿色平平。

样貌说好也好不到哪里,一身穷酸气,比仪态高贵的费皇后以及知书达礼的李昭媛逊色不少。

当初在秦王府时,也是下了功夫勾引太子,才有今日地位吧?

她也是大意了,叶御医与这么个狐媚子相处时怎么不知提防些?

“经你这么一说,他二人确实般配。”

皇后用帕子掩住嘴,咯咯笑起来。

“要不让院使找机会撮合他们?”

“哎呦,奴才……奴才有些担心。”

公公嗓子尖细,发出的叹息也阴阳怪气。

“担心什么?”

皇后候着他的下文。

“担心叶御医已经心有所属。”

公公朝婵月斜眼笑。

“叶御医与水氏间清清白白,不是查清楚了吗?本宫看你记性也不好了。”

“奴才天资愚鲁,哪儿比得上殿下。”

公公笑得谄媚。

“奴才担心的不是他与水夫人有瓜葛。他呀……好像是喜欢上了别人。”

婵月猛地竖起了耳朵。

叶御医明明在她眼皮底下与水夫人私会,怎么又多了其他相好?

她连着几日只知道埋怨水夫人,没想过兴许叶士诚一早有了其他意中人。

有那么多宫女朝他暗送秋波,他说不定与谁好上了。

是不是李昭媛身边那几个小蹄子?

婵月不敢听漏公公的话,一边假装不在意,压低头,一边屏住呼吸,唯恐错过任何字。

她这副模样全落在了费皇后的眼里。

“本宫一点儿没发现叶御医心里有人啊。”

“后宫杂事诸多,殿下哪儿有时间管琐碎小事儿?也就奴才闲来无事爱瞎琢磨。”

“好了,你快说。”

与秦王毫无关系的其他人,费皇后压根儿懒得过问,只不过水悦秋生完公主后窝在凌华阁足不出户,皇后找不到整她的机会。

今天为了搭台,与身边人唱了半天戏,她快忍不住流露出厌烦了,硬是耐下性子催公公快点道清。

“是。”

公公的讪笑透露出一丝畏惧。

“小达子前些天去太医院时,不留神瞧见叶御医有支簪子。”

“又是簪子?”

费皇后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