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也就见了几面，像是早就熟悉的故人。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像是相识半生。
凌飞不舍得放弃那个清冷的影子，唐初不忍打扰那个意气风发，在夜里问她是否介意的少年。
她那般笃定，他是那么勇敢。
就着这些思念的浓酒，慢慢熬过这战火纷飞的动乱岁月吧。
二哥唐宋的婚期还是定在九月，两家商量好，办一个简单的婚礼。婚后也不用别院另住，依旧在橙园。虽说简办，也不能太不成样子。唐绍元还是在把橙园上下打点装饰一番，宴席就在橙园的大花园里。
唐绍亭在任，上面还有人压着。对唐绍元的简办，也未加阻止。
唐云两家成为姻亲，云城坊间传的热闹非凡。
云宛央的婚纱是一早就定做好的，婚礼前几日，唐初受邀去了云家别墅。
在一楼客厅，跟云家伯母闲聊一会儿，这才上楼去找云宛央。
一身亮眼的婚纱，衬的云宛央娇俏秀美。
“清姐姐，真好看。”
“将来阿初，也一定会有更漂亮的婚纱和中意自己的好男儿。”
“我这未来的嫂子，还没过门呢，就开始学着二哥揶揄人呢。”
这声嫂子，把云宛央叫的，脸色红红，像晨起的朝霞。
\"阿初，前几日给你送去的红酒，喝的可还习惯？睡前喝些，对睡眠好。\"
“清姐姐，我不是小孩子，从我去岁回来，空不了几日你就往云水街送这送那的，阿初受宠若惊啦。”
“阿初是妹妹，妹妹就是要疼的。”
唐初帮她整理着裙摆，看着未来的二嫂，希望她可以和二哥，厮守到老。
成婚的女子，脸上自带着幸福甜蜜的笑，只是当事人不知而已。那满腔情义，从潋滟的眸子流出，羡煞多少旁人。
“说起来，阿初，我从未问过你，对于理想的另一半，心里可有眉目 ？”
唐初还在帮她整理裙摆，听云宛央这般询问。她直身站起，眉目舒展。
“清姐姐，我可不信，二哥那大嘴巴，会一点也不告诉你，我的事。”唐初看着云宛央被拆穿之后，脸上那抹浅笑。
“哎，果然，瞒不住你。你二哥说了一些，可我还是想听你说。”
云宛央招手，让外面的人帮她换下这厚重的婚纱，换回连衣裙。两人随后坐在沙发上，闲话家常。
“阿初，可想与我说说？”
唐初看着窗外，淡淡开口。
“清姐姐，不是所有的有情人都能在这乱世中，觅得良果。我与他，隔着山川大海，民族重任。”话没说完，唐初从手包里拿出两人在航校的合照，交予云宛央。
“这就是他，他叫凌飞。我们第二次见面时，在航校拍的。”
云宛央看了许久，“他是北方人吧？”
唐初端着咖啡，点点头。
“我会等他，我知，他也在等我。”
云宛央有些动容，一是唐初太过淡定，二是，她和唐宋比起他们，自愧不如。
她把照片还给唐初，回握着她的手。
“阿初，爸妈对你评价很好，每每见你，都说你福泽深厚。我相信，你和凌飞，一定会有情人终成眷属。”
唐初笑着，把照片放了回去。
“对了，阿初。你二哥说，上月你把政府办公厅的援助，转赠给了西南联大？”
“嗯，云佑院目前还能维持，西南联大的师生情况艰难，我是中央大学的学生，也为学校出份力吧。”
提到这档事，唐初不免回忆起来当日发生的事。
说起来，上月孔金茂说林秘书有事商谈，约好第二天上午去政府办公厅商谈。唐初在政府办公厅门口没有等来孔金茂，却等来大哥唐华。
唐华下车就看她在车旁站着，上午的阳光还很毒辣，她也不嫌晒，撑着伞，一袭鹅黄裙装，就这么站在阳光下。
“阿初，随大哥进去吧，我代孔先生走一趟？”
“大哥？”
唐初不明所以，“昨日下午，你刚走没多久，我就到了云佑院，看你不在。无意间听孔先生安排琐事，知你今日受飞白之邀，会来这里。”
车就停在门口，也没开进去，两人并肩上楼去。
“唐宋的婚事，准备的如何？”
“正在准备中，云家不计较，清姐姐也不在意，只是父亲还是想尽量圆满些，还在筹备中。”
“云家是清贵人家，通情达理，虚礼场面是不在乎的。这也是当时父亲牵线的原因。”
谈话不及间，两人就到了办公楼下。林飞白一早在大厅等着，看到唐华，自是一愣，又快速恢复如常。
大伯不在，三人在大伯的办公室里落座。
还是咖啡，唐初浅浅闻了一下，喝了一小口。
“飞白，云佑院可有别的事？”
唐华问的直接，林飞白看了一眼低着头的三小姐，缓缓开口。
“是这样，红十字会联合国外的记者，写了篇报道。得来些国际援助，想着给云佑院送些过去。老板之前说过，不让三小姐在媒体前多曝光，所以想商量一下交接细节。”
“哦，云佑院虽是阿初在负责，那地方毕竟是我推荐的。以后这些对外交接的事，找我的秘书就行。他会安排好一切，阿初她只负责云佑院内部，足以。”
唐初从头到尾没有插话，大哥既来了，定是其他缘由。
“这些物资，量不小。”
听到这里，唐初才开口说话。“云佑院只收两成，剩下的捐给西南联大吧。这样一来，还可以去学校做个专访，那里的情况，怕是更艰难些。我前几日去过，师生日子过的艰苦，能变卖的都卖了。”
唐华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那大哥，家里和云佑院冗事繁多，阿初就先回了。”
林飞白把她送到门口，看着那纤细绰约的身姿消失在转角，唐华还在，淡定如常。
他收回目光，回到沙发旁。
唐华已经起身，在窗边站着，双手一推，原本微小的缝隙顺势大开。
林飞白站在他身侧不远处，唐家的子女，一身傲骨，自带气场，让人不容忽视。
房间里似乎还残留唐初身上的茉莉花香，淡淡地，有些虚无。
直到，那股茉莉花香重新在视线里出现，及腰的长发披在身后，天蓝色的小包在手中坠着，摩擦着长裙的一侧。
“飞白，阿初不是寻常女子。你做这些，怕是不会让她对你萌生好感。”
唐华一针见血，从不迂回。
今天唐华前来，聪明如林飞白，怎么会猜不到这其中深意。
“大公子，飞白并无。。”
唐华看着唐初弯腰坐上车，抬手制止了林飞白的话。
“我也并无恶意，唐家向来不计门楣高低，何况你我相识多年。父亲对你深信不疑，称赞有加。只是，飞白，阿初不是别人。她是唐家的宝贝，祭祖时可以同父亲一起站在爷爷身旁，唐家对她的重视程度，你可想而知。”
林飞白哪里会不知这些。
“阿初她，在江南长大，外表确如江南女子，邂逅相遇，相思不止。只怕真的动起手来，飞白你都不是她的对手。你可知，她自小习武，枪法极好。她本华衣玉食，无忧无虑，碌碌无为又如何，唐家可护她一生安稳无虞。可她，依然在这乱世中，悲悯众生。飞白，一般寻常男子，入不了她的眼。”
唐华此时才转身看着林飞白，那目光投射在他身上，像无数剑刃飞面而来。
“飞白，唐家，父亲和我，不会干涉你追求她。当然，父亲那里也不会给你助力。成与不成，全凭你自己。”
唐华的城府算计，甚至超过唐绍亭。唐家下一任的掌门人，怎会是庸俗之辈？
那看不清的目光神色，话语间滴水不漏。林飞白，无力反驳，只能接受。
“飞白，坦白讲。唐初已心有所属，是一位英勇疏阔好男儿。只是，身份受阻。我不想唐初整日在这乱世担惊受怕。可我无法干涉，唐初在爷爷那里有最优豁免权，这个权利，比我这个长孙，还有脸面。”
那两杯咖啡已经凉透，在白色的瓷杯内部，晕下一圈淡淡的印记。他坐着唐初刚刚坐过的位置，大开的窗户吹散了最后一丝茉莉花香。
他还在揣摩唐华的话，更像是敲打。又不支持不反对。
林飞白很是吃惊，唐三小姐会武？她那般羸弱，周身有着不染尘埃般的纯净，罗衣飘飘，轻裾随风。
唐家的孩子，还真是，深藏不露。
想了许久，他好像明白一些。唐家护短，更没有三妻四妾的恶俗。
唐华今日是在暗示，你入不了她的眼，唐初也不是他林飞白向上攀爬的台阶。想得她另眼相看，就得拿出百分百赤诚和真心。就算日后被温情感化，唐家绝不容许他有妾室。
唐三小姐，她已心有所属。比起他林飞白，更加优秀。唐华他不看好唐三小姐这段感情，可他终究不忍，更是狠不下心来，去阻止。
如此看来，他林飞白，终究是要出出局的人。不，他从未入局。
所以，这就是唐华说的，不支持不反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