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收到凌飞带来的胜利消息后,这日子不知不觉就来到44年。
抗战的第七年。
唐母离世的消息,唐初还是没有告诉凌飞。
现在的空军队伍一切向上,胜利的喜悦充斥满怀,她实在不忍心让他为自己分心。
春节过后,她和唐华一起去了重庆。唐华是公干,唐初是因为个旧锡矿。
飞机落地后,她跟在唐华身后,慢慢走下。何嘉年跟在身后,帮她提着行李。
上次到访山城,还是接唐缙一家回家。她的心情有些低落,头一直低着。
唐华就在他前面,走的不快。
发觉前面的人戛然停下,她带着疑惑抬头。
“阿初,我等了许久。”又是一年未见,他瘦了些。声音依然沁润,动听。
话音刚落,她就被张开的双手抱在怀里。何嘉年压抑的笑声,自身后传来。
自家大哥在前面调侃她,“嘉年,我们先走,给他们一些时间。”
顾不上那么许多,真的很想他。
飞机起飞的声音盖过一切,她还是清晰地听到他强劲的心跳。
她的额头紧紧贴着他的脖颈,今日的他穿着军装,英气俊朗。
机场人来人往,他俩短暂分开,走在最后,上了车。
车上只有他们,凌飞开车。
“你怎么来了?”唐初其实也不用问,肯定是自家大哥多嘴,全了她这份相思。
”我这个大哥,初见时只觉得自带严厉,不好亲近。没想到他也是这般爱管闲事之人。“
“我倒是要感谢他这份爱管闲事。”
“不过,你怎么有时间来?”
“为了见你一面。”
相视一笑,胜过林海松涛,河流潺潺。
前面的车子停下,何嘉年自前车下来,往她这处走来。
“嘉年哥。”
“阿初,大公子说今日不必跟着,还有大半日,你们自便。家里的生意,我去就行。这是你带的相机,好不容易出趟门,跟凌队长拍些照片。”
“不用,我们。”
“谢谢。”凌飞握着她的肩膀,对着何嘉年说了句谢谢。
“阿初,不用担心。都是老客户,我有你父亲写的信,谁去都行。”
看着何嘉年上了车,唐初看了一眼凌飞。
“父亲何时写的信,我竟然丝毫不知。”
说完她才明白,怕是父亲早就知道凌飞会来,所以才写信交给何嘉年。
“那走吧,凌大队长。小女子,悉听尊便。”
凌飞听到这话,俯身在她额间轻轻一吻,发动车子向前。
山城频频遭受空袭,防空洞依山体而建,炮火轰炸不到,很是安全。
她很庆幸,听了青禾的话,带着相机出门。
两人先去吃了饭,唐初吃的不多。停下来一直看着凌飞,看他丝毫不嫌弃,把自己剩下的半碗面吃完。
然后唐初就看到自己遗失掉的手帕。
她伸手抓过来,看了又看,有些破旧,看来洗过多次。
“怎么在你这?”
凌飞眼神飘忽,不知该作何解释。
“第一次在老宅门口见你那晚,你落在车上了。”他解释的小心翼翼。
“应该送你一块更好的。这是我从南京回云城的火车上绣的,刚学,绣的不好。”
“这个就够了。”他叠好,又放进自己口袋里。
“下次见面吧,我再送你一块儿。”
两人走在山城的路上,“凌飞,今日会不会有空袭?”
凌飞摇头,说不准。
“这里的百姓,都习以为常了。防空警报响起,就往防空洞跑。空袭结束,出来后一切如常。”
人生无常,往事悠悠。
“凌飞,你离开云城的那天,我被炸伤了。胳膊和小腿,现在还有浅浅的疤。两个月后,我母亲,病逝了。”
唐初依偎在他怀里,把自己这一年的遭遇告诉了他。
这乱世人间,说不定就是最后一面。
凌飞安抚着她,在他怀里,她仰着白皙的小脸,看着他。
“我熬不下去的时候,就会想你。你支撑着我,一次又一次。你给我写的信,分享的胜利喜悦。我在你的字里行间,共情着你的感受。”
“凌飞,我真的很想你,很想很想。”
凌飞的吻落下的时候,比往时急切动情。语言无法表达的感情和思念,就流露在行动上。
午夜梦回时,出现的笑脸。如今真切的存在,她是温热的,柔软的,致命的。
这个僻静的街角,这对阔别一年的恋人,真切的拥吻着。
今日山城的街道很是热闹,除了这串珍珠,他什么也没送给她过。
难得有机会,他带她买了好些小玩意儿,也拍下了不少照片。
在一家首饰铺子,他笨拙地把她的长发挽起,给她别上了一支发簪。他手上没有轻重,还被拽断几根头发。
唐初吃痛,皱了皱眉。
“青禾要在,我该被骂了。“凌飞自嘲。
又换了一家,商铺的货柜上陈列着不少商品,琳琅满目。布匹颜色不一,姹紫嫣红。
知道他津贴有限,她也并不急需这些物件,只看看,什么也没买。
只在路边买了些小巧的玩意儿。
此刻的他们,不是飞行员,不是唐三小姐,只是一对普通的恋人。牵手,散步,逛街,拍拍照片,走走停停。
一下午的时光倏尔已过,他开车把她送回唐华定好的酒店。
酒店周围灯红酒绿,热闹非凡。与他们下午在的街道,仿佛不在一个世纪。
在酒店大堂,两人依依不舍。林飞白刚从外面回来,看着眼前这一幕。
磨蹭到最后一秒,她目送凌飞离开。转身上楼,林飞白在楼梯转角等她。
“三小姐安好,你的房间在三楼。”
“林秘书?”
两人一起上楼,”大哥回来了吗?“
“还没有,估计要晚些。”
“三小姐要是有事,飞白去办。”
“无事,林秘书辛苦,告辞。”
唐初回到房间,把凌飞买的东西一一拿出来,看了又看。
都不贵重,市井街道里随处可见。她万分欢喜,对着镜子看了看凌飞盘起的头发。
此刻的她,就是初次动情的小女子,像水莲花一样,微风吹起一阵娇羞。
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她还在回忆下午相处的温情,想着角落里的那个情切的吻,浅握双手,未语先羞。
有人敲门,是何嘉年。
她面试的羞涩尚未完全褪去,只能用冷水先湿了脸,温度降下来一些。
门打开,让何嘉年进来。
“阿初,一切顺利。老爷的信看过之后,也没说其他的。个旧锡矿的股权转让协议也签字了。”
“好,个旧如今是这模样,他们多半也想到了。父亲这也是在为之后做准备,有备无患。”
“嗯.\"
\"爸爸和大伯肯定是商量过的,要不然也不会让我们专门来山城。“
“协议在我这,你早点休息。明日下午跟大公子一起回。”
“嘉年哥,父亲一早就知道凌飞今日会来找我吗?”
“是大公子安排的,你们也一年多没见了。阿初,不用想太多。”
何嘉年叮嘱她好好休息,他的房间就在对面。
唐华喝的醉醺醺,回来时已是深夜。
这是幸运的两日,没有遇到日军的空袭。下午一点,一行人顺利起飞,返回云城。
白云飘飘,像是住着神仙。
回想着和凌飞的种种,第一次见面的米线铺子,去航校拍照,在南京城救她,老宅门口送他红绳,她生病住院的凉夜,调回云城的初吻,还有他后来的登门,与他的战友罗英畅谈。
见面次数不如书信的次数。
山城回来后,凌飞胜利的捷报频频传来,一封又一封。
信里除了对她的想念,还有每次胜利的分析报告。
从报告里,她真的能共情到他的那种激动和雀跃。低迷许久,终于可以反攻。
返攻击的第一站,就是缅甸战争和海南岛。
14航空大队,长途奔袭后,奇袭海南琼山机场。根据情报,分析敌情,最后做了战略部署。
开枪,投弹,攻击营房,发射火箭弹。最后,整个琼山机场面目全非,一片焦土。
反攻的序幕拉开后,凌飞更加忙碌。他依然在少有的时间里给她写信,互诉衷肠。
云城一如既往,被袭扰。
唐宋的信里,拓印的小侄子的脚印,唐家添丁进口,也是喜事一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