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到春节前两日,政府办公厅自是热闹非凡,载歌载舞地准备着舞会和晚宴。
农历新年,这是最重要的节日。唐初还好,她只参加了保密局的宴会,其他的都推掉了。
只是,凌飞他身不由己。国防二厅在俱乐部筹办的新年舞会,要求携家眷出席。回到金陵后,除了家宴,唐初很少参加这样的公开宴会。
不是很少,几乎没有。
这次凌飞推脱不掉,唐初深知这一点。她想的远些,颇有点战前壮行酒的意味。
凌飞回来的较晚,身上有着淡淡地酒气。沐浴完,坐在床边。唐初放下手中的书,接过他手上的毛巾,帮他擦拭头发。
“阿初,咱们后天就坐飞机回云城,我知道你也想念父亲了。”
唐初手中的动作未停,短发很快擦干。团着毛巾跪在床上,垂着头。
凌飞看着她,把毛巾扔在了床头柜上。回握着她略显潮湿的手,俯身盯着她,看着。
唐初有所感的抬起头,把腿伸直,靠着他的肩膀。
“凌飞,咱们不回云城了,去北平吧。”
凌飞微愣,很快就把她抱在怀里。唐初感受着他纠结的情绪,心里明白这些年他的症结所在。
北平一定要去的,可她突然不想在今晚坦白了,她想逗逗他。
“凌飞,抗战胜利了,你也不能一直不回家吧。”
在他怀里,唐初拍着他的背。很久很久,在她耳畔,凌飞说了句,“好。”
去北平,就这么定了。
唐初离开他,星闪明亮的眸子看着他,抬手抚着他的眉眼。“那就这么定下了,明天我让青禾准备行装,北平的冬天更冷吧。”
凌飞看着她,点点头。“多带着厚的吧,怕你扛不住。”
“没关系的。还有,还有。。。”
唐初吞吐着,回握着他的手。
“凌飞,我怕我做不好。”
凌飞知道她这句话旨在何意,是担心明晚。担心自己做不到曲意逢迎,笑着看着那些官僚谈笑风生,虚情假意。看不惯他们身在高位,不知民间疾苦。
身在云端的人,怎么会看底层的劳苦大众呢?灯红酒绿,歌舞升平,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舞跳着,酒喝着,聊着天,哪里会想到别的呢。
“阿初,我答应你,你只需要略坐坐,就可以回来。剩下的,我来解决,好吗?”
唐初贴着他的肩颈,左手搭着他的肩膀。
“我真的不是一个,合格的空军太太。就连胡笳都笑话我,年少时学的礼仪,见过的世面,都还给了那个年龄的唐初。”
唐初笑着,“凌飞,说不定,我不是原来的唐初呢。”
她微扬起头,看着他清晰的下颌线,“凌飞,你信吗?我是唐初,又不是唐初。”
凌飞紧了紧怀里的人呢,偏头落下一吻。“是不是的,也只有你。真正重要的,是在身边这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
“阿初,你嫁给我,还不如做唐家三小姐肆意自由。不称职的,是我这个空有大义的丈夫。”
已经夜深,冬日的寒夜,总是孤寂。外面很安静,没有夏日的蛐蛐虫鸣。
室内温和,身边的人火热动情。原本安静的冬夜,有了婉转动听的吟诵。有了他,青禾连汤婆子都省了。
万籁归集,唐初在凌飞的怀里睡着。“阿初,不是唐初,不是隋唐,那你,是谁呢?”
唐初只是不常参加这些,这不代表她不懂。礼服,妆容,气场,很好的融合在一起,装扮成了今夜耀眼不同的她。
挽着罗英的胳膊进场,果然是富丽堂皇。室外寒冷如铁,舞会温暖如春。胡笳原本不想来的,听说她也来,这才跟着她父亲来凑热闹。
夫妇二人,给在场的同僚打着招呼。唐初鲜少露面,也不得不寒暄几句。听着夸赞,面容笑着,如和煦的春风。
她僵着的唇角,一直上扬着。
不远处的胡笳一直在观察她,偷笑她。想寻个机会,把她救走。
又过了几分钟,凌飞看她实在难受,穿着高跟鞋站了许久。站在他身边,手中那杯酒还剩不少。
侧头看着她,脸颊微红。今日的妆容比起之前,多了一丝风情,很像当红的电影演员。
“凌飞先失陪。”说完,抱歉地对着周围的人,点点头。带着唐初离开了那个圈子。
站在那里,迎来送往的,也不全是凌飞大队里的同僚,还有些办公厅的参谋啊,处长啊,主任啊。
胡笳叫着她,朝她招招手。唐初看到她,向她走去。
凌飞扶着她坐下,看她俯身捏了捏脚踝。
“脚疼吗?”他轻声问。
“没有,就是一直站着,有些僵。”
见她无事,凌飞才转到她右手边,挨着她坐下。
“阿初姐姐,我正在想找个什么理由把你解救出来呢,姐夫就带你离开了。”
“真是年龄大了,小时候没觉得会这么无聊。”
中间小桌上的蛋糕是胡笳拿来的,还没来得及吃。
“这蛋糕,是新街口那家的吧。凌飞,你们这,还真是有财力呀。”
说完,就拿起一块儿,尝了尝。
“嗯,不错,就是那家的。这无聊的宴会,吃点甜品,心情还好些。”
胡笳还是笑着,\"要不是听说你会来,我才不会来呢,没意思。\"
“小胡笳是为了我吗?难道不是为了张远?”唐初也不吃亏,开着玩笑。
胡笳倒是很坦然,“刚才见到面了,不知道被谁叫走了。”
唐初闷笑着,穿着礼服,不敢笑的太大声。
“这俱乐部,还是抗战前,来过几次。没想到这么久了,这里没怎么变。”唐初看着四周,想着从前。
“是呀,这里还真的跟之前没什么变化。就是这灯光比起往日,更亮了些。”
没一会儿凌飞也被叫走了,时不时有人过来找她们二人聊天。胡笳认识的人多,也没忘记向大家介绍唐初。
有几人,见到传闻中的三小姐,有些惊讶。
唐初打着哈哈,“云城归来后,不大爱出门。”
胡笳在一旁帮腔,“阿初姐姐喜静,哪能跟我们一样,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有个姑娘看起来年纪不大,十八九岁的样子。
“初姐姐,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唐初看着她,示意她问。
“你当初,是怎么让家人同意,自己搬出去独居呢?”
原来是问这个,唐初思考着,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我真的无法告知你答案,如果真的需要找一个合理的缘由,那应该就是家人开明。也不止这一件事,我做的所有选择,都有他们的支持。”
听话的女孩若有所思,“妹妹,你还小。真的想出去住的话,先让家人看到你的能力,足够独居自保的能力。”
女孩儿的话,让她想到了抗战爆发前,唐家举家迁往云城,也真的只留她在金陵城。他们,他是真的放心她。
这是不是也能说明,她从小就是让人放心的孩子。
那个女孩还小,从十岁开始,本该天真无邪的年纪,却恰逢战乱,炮火无情啊。
费心躲避,提心吊胆。
“妹妹,还是在家吧,陪陪家人。等你再大些,就会明白,独居的快乐,远远不如,家人在侧。“
她觉得有些枯燥,从侍应生那里取来一杯酒,找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坐着,偷闲。
唐初刚才就想走的,凌飞不知道去了哪里,只能巴巴地等她回来。
正看着杯中酒出神,本就昏黄周遭嵌入在一方暗影里。
唐初抬眸,看着面前站着的摩登女郎。很年轻,很耀眼,是个美人。
“你是唐三小姐,凌队长的太太,唐初?”语气犀利,充满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