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子鱼一想到这人从来都为他着想,从没做对他不利的事,就觉得梁州之行势在必然。
况且司马峥说得也有理,现在要是回金乌镇,照他这毫毛无损反倒油光水滑的模样,方逊看到必然要气吐血,把他收拾一顿都还是轻的。就怕那畜生又对他动手动脚,天高皇帝远的,他上哪说理去?
自己也是十六进七的人了,老高伯像他这般大时都当爹了。他琢磨半天,觉得这事他可以自己做主了。
何子鱼满心欢喜,但到晚上,他又后知后觉的发现这其中充满了变数,不放心,踹了司马峥一脚:“你不会拿我威胁他们吧?”
司马峥纯善的笑道:“我怎么会对阿翁他们不利呢?你的亲人就是我的亲人,就是自家人,我干嘛威胁自家人呢?”
何子鱼挠腮的手忽然一顿,惊觉这人总跟他一口一个阿翁爹娘的喊,喊得像模像样的,搞得聂乌何浑又多了个好大儿似的。他嘴笨,常常说到一半就被对方往那些漫无边际的方向带,反正也说不过,就干脆当没听到。
司马峥的手隐隐约约在他背脊骨上游走,微微用力,就游到前面来了。何子鱼眼睁睁瞅他作了半天乱,在他得寸进尺时突然重重的咳一声。他把司马峥咳得猛一哆嗦。
“假如你骗我呢?”
黑暗中的人勾了勾唇,低而磁的声线在他耳边轻响着:“我若要骗你,筠州在七月就该到魏国手上了。”
何子鱼呆呆的想半天:“这倒也是,要是他有心,筠州肯定被舅舅拿去赎我了,且他教我的功夫货真价实,若是存心骗我,这就说不过去了。”
这担忧就水到渠成的解决了。
可没多久,另一个担忧又涌上心头——司马峥的手安分片刻后就在他裤腰上来回逡巡。
何子鱼糟心道:“你手痒啊?”
“小鱼,”对方奄奄一息道,“坏了,我不对劲了,好难受啊。”
此时何子鱼整个后背都落在人家胸怀里,对方边说边贴近他,于是他明确感受到那灼热之物昂扬的势头,确实不对劲,他心头猛然一惊。少年大力搂住他,唇吻在他颈间落下。
何子鱼胆战心惊的摸了摸颈子,就自心里寻思到:“这都是什么事啊?他怎么对着我一个大男人发起春来?不行,要改,得让他改——”
就听司马峥带着带点哭腔轻喃道:“帮帮我,小鱼。”
他呆了一瞬,漫无目的地望着虚空想:“这种事我怎么帮你?”
他又不是女人。
对方没羞没躁的紧贴着他,何子鱼难能可贵的有了回主见,他一把将人排开,糟心的抓了抓头发:“大半晚上的闹这出……这军营又没有女人,我总不能跑出去给你找个带回来吧?”
司马峥愣了一下,干巴巴道:“倒也不用那样体贴……”
“让我抱你一会儿吧。”
“少来,”何子鱼不解风情的谈起他那点不知从何说起的经验,滔滔不绝:“照我说,你这是想女人了,你想女人就不该找男人,到时候闹得大家脸红,你好意思还是我好意思?朋友都做不成啦!”
司马峥不依不饶的缠在他身上,他一边心力憔悴的护着摇摇欲坠的童贞,一边还得担心冷风钻进被窝,忙得不可开交,忽然气急败坏的呵斥一声。
“你这样就得了!要是敢毛手毛脚往不该碰的地方伸,我得把你阉了!”
司马峥委屈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可是小鱼,我该怎么办啊?”
这事问他可就问错人了,他那半知不解的经验相当于无,那都还是看来的。为此方子谦差点咬死他。
何子鱼手足无措的呆了片刻,还没想出切实可行的法子,就发现这人在拱他。滚烫的气息烫得他也跟着烧起来,他潦草凌乱的忙成一团乱麻。
司马峥突然说道:“你都十六岁了,为啥还没动静啊?”
这把他问得脸红心跳,慌不择路的拴紧裤腰带:“我有啥动静还得跟你禀报?”
对方理所当然的回他:“是啊,我们是知己啊。”
没一会儿又把手往他腰带伸,他连忙将人踹出去,对方转瞬又黏过来,这回几乎是要霸王硬上弓的架势,何子鱼急得龇牙。
“啪——”
他揉了揉发麻的手,心口锣鼓喧天,跟对方那强劲有力的心跳你呼我应。
黑暗中谁也看不清谁,也就不知道对方脸上是个什么表情。一切就变得模棱两可起来。
良久,何子坐起来抱了会儿膝盖,然后朝那静坐的人伸出手。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手笨,他毛手毛脚的在人家脸上寻摸半天,好几次差点戳到司马峥眼睛。
司马峥忍无可忍,闭上眼把他手捉住,随即面无表情的在他手上咬了一口,为了回报他这一耳刮子,嘴下就没留情,对方吃痛缩了好几回。
良久良久,黑暗中一则有气无力的声音悻悻道:“抵清了……”声音越来越低,“何况是你先脱我裤子……”
这之后何子鱼就没钻怀抱了,距那不愉快的一晚已有十天,这十天里他时不时避着对方,能不接触就尽量不在对方视野里晃,司马峥还跟以前一样,见天挂着一副没心没肺的烂笑。
他这样开朗,何子鱼倒觉得自己小惊大怪起来。那晚的事谁也没提,虽然也没发生啥具体香艳的情节,但总归是不一样了。
他对司马峥产生了一种类似于小鹿见到饿虎般的惶恐,一边为自己的遭遇意难平,一边被司马峥追着打。
经过司马峥这些残酷的教学凌虐一番后,如今的他利索多了,对起招来也能支棱片刻。司马峥见他的剑术、鞭法都有了点气候,就又教他近身格斗和匕首。
两人在林子里各怀心思的教习,这天收工时司马峥对着何子鱼摇了摇头。
“太慢。”
何子鱼没好气的把木匕丢到他心口,认为他这是强人所难:“我又不指望这门功夫吃饭,干嘛学那么好?”
少爷对自己的表现满意得忍不住抓心挠肺的欢喜起来,司马峥对此却相当冷淡,给他泼了盆冷水,好像他才学会走路,旁人一眼就看到他那步履维艰的踉跄,只有他大受鼓舞。
这晚何子鱼蜷在被子里,闲来无事想起被他丢在一边的方逊,遥遥在司马峥脸上一戳:“方逊最近在干啥?”
司马峥没立刻答他。
何子鱼就叹息起来,翻身背着对方。
“不知道。”司马峥幽幽道,“他那军营围得跟乌龟壳似的,肯定是在里面当缩头乌龟吧。”
他听得一睁眼:方逊虽然不是个东西,但毕竟没怎么亏欠他。他觉得这话难听,就踹了司马峥一脚。
“说得好啊。”
司马峥无语的看了眼黑暗中的鼓团:“说得好干嘛还踹我?”
对方不吭声,毛毛躁躁的抓了抓头发。
司马峥满腔抱怨的说:“你真是阴晴不定,这些天我挨了多少打啊。”
“不打你了。”何子鱼闷声道,“睡吧睡吧。”
司马峥闭上眼,半梦半醒间听到对方嘀咕道:“方逊把我丢掉的事,不会叫我阿翁知道了吧?”
“……”
没听到回应,何子鱼就忍不住啧了一声,悄悄爬过来,把司马峥鼻子捏住。司马峥早在他咂嘴时就醒了,配合了一会儿,才故作惊醒:“干嘛啊?”
顺手就将人搂过来,怀里的人僵硬片刻,随后小心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他们就这样彻底和解了。
第二早文军师手插在袖管里,朝司马峥吧嗒一下烟嘴:“几时动身?”
司马峥看了看彤云密布的天,应道:“就走,帮我挑个好日子。”
军师把他瞧了一会儿,寡淡道:“你把他练得那样厉害,有何妙处?”
“没妙处,”司马峥背着手,“你们把我教得这样好,我没对手,闲。”
“呵——”军师没甚起伏的笑了笑,半块皮都没动一丝,大抵是他长得黑,这没啥喜气的笑也跟着深沉起来:“自找麻烦。”
司马峥没说话,望向帐内抬着碗喝粥的人,粗糙的海碗有容乃大,那人像是端着个洗脸盆似的,猛往自己脸上一扣,细伶伶的喉咙就滚动起来,桌上的军将们呆呆看着——司马峥忍不住噗呲一声,文军师面无表情的盯着他,他就垂下眼皮将笑意掩去。
那人放下碗,伸舌头舔舔嘴唇,垂着脑袋朝肚皮猛看,突然伸手在肚皮上摸索起来,表情安详而诡异,不知道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司马峥别开脸,若无其事的在指节上捏着,忽然抿了抿唇,又忍不住朝那人瞥去。那人惆怅的望着帐顶,吧唧嘴朝旁边的张监军问:“男人会怀孩子么?”
监军活这么大还没听过这般无厘头又天真傻气的问题,几乎以为这小子是在调戏他,瞧表情又不像那么回事,一本正经的。
米粥顺着嘴角滚下来,监军连忙吸回去,七手八脚的擦完嘴,咳了一声,朝外面看来,就见司马峥背着手往天上瞧。
张监军掀了掀嘴角,回头朝何子鱼问:“你有身子了?”
何子鱼望着扁平的肚皮:“倒也没……”他不禁天马行空的说道,“传说大禹就是从他爹肚子里跑出来的,难道他是两个男人生的么?”
“啊,”监军若有所思的在两人之间乱瞟,好笑道,“是啊,所以你切不可像往常一样大跳大跃,也不可动怒呼啸,万一就怀上司马峥的孩子了,弄不好得请大夫。”
又前言不接后语的沉吟道:“你俩这般……稀奇,这得生出个哪吒来。”
“是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何子鱼义无反顾的思索起来,“要是司马峥控制不住,我又掰不过他,真给我造出个小孩放肚子里,到时候他撇下我自己去逍遥快活,我可就完啦。”
他严厉地看向司马峥,突然觉得这家伙长得太招摇了,是一副会撇下他去逍遥快活的相貌。
这招摇的家伙朝他走来,何子鱼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少爷跑马似的在想像里驰骋,被司马峥牵着走了都没反应过来。他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忧心完后又顺回去想:“要是真有孩子了,最好是长得像我,然后像他爹这样高……”
“呿!”
司马峥低头问道:“怎么了?”
就见对方抠了抠脖子,耳朵通红,不情不愿的朝他瞥了一眼。
“这几天咱要起身了,”司马峥小心轻柔的替他揉了揉肚皮,顿了一下:“路上恐怕会冷。”
何子鱼心比天大,哪看得出别人脸上的细微起伏?
他欣喜道:“是去梁州?”
司马峥看到他这缺心眼的样子就牙疼,点点头:“要是路上得了风寒可就不妙了,若是等开春……”
何子鱼快活极了,跳到他身上。
“没啥大不了的,哈哈,我终于可以去找阿翁……”
“我忽然不想去了。”
“不行!”何子鱼两手一夹,直把司马峥的脸夹变了形,“你要是变卦我就把你营帐烧了。”
司马峥眨眨眼,狡黠一笑:“骗你的。”
“……”
“不会真烧我营帐吧?”
斜侧里突然杀出句:“将军,你要受气了,这没聘礼没嫁妆的,你比方子谦混得差多了——”
何子鱼讪讪的跳下来,在手上乱摁一通,对方那近乎滚烫的手轻轻覆上来,缓而有力的执了他一只手去,拉着他朝林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