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名府陈氏书斋。
展昭和白玉堂夜晚打了个伏击,将陈华他们几个抓了个人赃并获。
展昭把周参都找来了,神捕一看樟木箱里的骸骨就不干了,拽着几个老头破口大骂,说当年就他们几个戏足,非要说人孩子拜鬼狐丢了,结果就埋在书院里。
展昭把要拽几个伪君子臭老头去衙门见官的周参拦下来,问他,确不确定这尸体就是当年失踪的王姓书生。
周参说,王书生本名叫王辛,别看他成绩总是念书成绩不怎么样,但是他手工特别好,会编首饰会绣东西,他跟他青梅竹马那丫头戴一对一样的银镯子,那镯子是王辛用银丝编的。
小四子刚才已经整理过樟木箱里的所有东西了,除了一副完整的骸骨之外,还有一些衣物,鞋子,一枚耳环,以及一个已经发黑发乌的圆环。
小四子还琢磨了一下这个脏兮兮的黑环是什么东西,一听竟然是银镯子,就去找了些盐巴拿了个刷子刷了刷,结果的确是挺别致的一个银丝编制手镯,只可惜有一部分已经腐蚀断裂了。
小四子拿着手镯瞪那几位夫子。
周参问三人为什么这么狼心狗肺害死个无辜的小孩儿。
陈华等人指天发誓真的不是他们杀的人,他们只是帮忙凶手掩盖罪行……
“所以凶手究竟是谁?”展昭问,“还有啊,媚儿是谁?”
……
三位夫子见已经无法隐瞒,只得如实交代。
十六年前,陈氏书斋比现在更加严格,学生们念书每个月只能回家一到两趟,其他的时间,都必须住在书院里。
王辛是书院里一个很普通的学生,家里是开金玉铺子的,有些钱。孩子人很善良,但文采有限,也没什么大志,只是家里对他期望很大,因此送来念书。
媚儿是王辛青梅竹马的玩伴,她家是开纸铺的,与王辛家的首饰铺正好是隔壁,两个孩子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特别好。
当时书斋的纸都是从她们家铺子里买,媚儿为了见一眼王辛,就经常来送纸。
媚儿人长得很漂亮,活泼俏皮,书院里男生多,这点年纪情窦初开,平日又见不到同龄的女孩儿,所以不少书斋的学生都暗恋媚儿,因此对王辛很不满,觉得平凡又木讷的王辛,根本配不上媚儿。
当时,书斋里也是拉帮结派,别看年纪小,但等级分明。
书院里,最有势力的就是世子郭安,还有跟随他的两个好友,薛安、徐安,人称三安,另外还有个外族世子李番,只在这里读一年,学汉话。
展昭和白玉堂将郭安、薛安和李番都对上了,又心生疑惑——徐安是谁?
“之后呢?为什么王辛会死?”
“唉……”陈华无奈,伸手指着那对耳环,说,“就是因为这一对耳坠。”
“耳坠?”
“郭安花大价钱,从海珠铺买了这一对耳环,准备送给媚儿,可是那天媚儿来看王辛的时候,戴着一对一模一样的耳坠。郭安是亲王世子,送东西怎么能跟普通人送的一样呢?就很窝火。后来媚儿走了,郭安他们几个就围着王辛,问那对耳环是不是他送给媚儿的。王辛说耳环的确是他亲手做的……郭安他们就取笑他,说他照着大铺子里的东西做,送假货给媚儿。王辛人很耿直,本来他都不会跟郭安他们争执,被说两句也就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是那天王辛很生气,他说这耳坠是他自己画的图自己设计的,要抄也是卖首饰的铺子照着他的款式抄的,不信可以去铺子里对峙,到哪里他都不怕,他不会送假的东西给媚儿的……一来二去就吵了起来。郭安他们人多,推推搡搡,结果王辛被郭安一把推倒,不巧摔在了花坛边,后脑磕到了花坛边的石头……唉,当时郭安那几个朋友还上去踢了他两脚,结果,王辛就断气了。”
展昭和白玉堂听到此处,对视了一眼——刚才在海珠铺,俆伯说这耳坠只有一对之后,账房一个老先生告诉他们,其实当年做这对耳坠的先生说,他是在路上看到一个小姑娘戴着一对这样的耳环,觉得特别可爱,所以才设计了这一对……的确,并不是王辛照着大铺子做,而是大铺子的师父,照着他设计的样子做的。脾气温和的王辛之所以会因为这件事跟郭安他们吵起来,是因为他们说他送了假的东西给媚儿,那是他的一片真心……
小四子听得眼圈微红,萧良也很生气,“什么东西啊!太过分了,你们为人师表,竟然帮那种人渣掩盖罪行?!那王辛根本就没去拜鬼狐是不是!”
陈华叹了口气。
周参在一旁摇头,“我问了许多人,认识王辛的人,包括王辛的父母,都说王辛为人忠厚十分的善良,是绝对不会去拜什么鬼狐诅咒人的……但是当时你们还给我看了他的卷子,带我去看了被撞成重伤的夫子……所以这一切都是你们伪造的?!”
陈华一脸的羞愧,点头,“当时出事的时候没有其他学生看到,只有郭安带着的亲王府的管家。管家把我叫过去,吩咐我处理尸体,我……”
“你就照做?”展昭冷眼看着这几位人模狗样的读书人。
“我也是无奈,亲王府势力太大,而且……”
展昭根本不想听他的这些个借口,一摆手,问他,“乔百万跟这件事情有什么关系?”
“乔百万,当时在修房顶,他正好在房上睡觉,看到了全过程。”陈华接着说,“其实拜鬼狐这个主意,就是他出的,他抓住了把柄,敲了亲王府不少好处,而且我书院日后的修缮都由他一手包办了。他本来只是个小富户,后来飞黄腾达,自称他的万贯家财都是他爹留给他的,可实际上都是勒索来的。”
“那之后呢?”白玉堂问,“媚儿出了什么事?”
陈华叹了口气,“王辛失踪之后,媚儿就一直来书院,一直坐在花坛边等他,后来听到拜鬼狐的事情,她也不相信,但等了许多天,王辛还是没回来,所以她就独自进山里去找他了。之后她就再也没来过,她家里人也找不到她,有传言说,她在山里找王辛的时候失足坠崖摔死了……”
听到这里,展昭笑了,与往日明朗温和的笑容不同,此时的展昭笑得比三九寒冬还冷,“几位夫子,一转眼十六年都过去了,这十六年你们夜夜都能安心入睡么?”
几位夫子连连摇头,说自己也是经常做噩梦,愧疚难当……
“怕睡不着不是因为愧疚,而是怕被发现吧?”展昭拿来文房四宝,让四人将全部罪行都写下,认罪画押。
案情大概清晰了,现在还有几个疑点。
展昭问几人,徐安是谁,几人回答说,是徐赞升的侄儿。徐赞升当年也在陈氏书斋教过书,出了事之后,本来他想拉徐安去自首,但是被他们劝住了。再者,徐安是徐赞升哥哥的儿子,他哥哥许多年前病逝了,就这么一个儿子,徐赞升不忍他去坐牢,但也没颜面再做夫子,所以就离了大名府,去了开封府常住,但听说徐安几年前还是病死了……
整个案情听下来,展昭觉得还有一环没扣上,就拉五爷道一旁讨论,“薛夫人的死是因为什么?”
五爷也觉得有些奇怪,“根据秦淑云所说,薛夫人女儿丧命也跟亲王府有关系……论岁数那肯定不是郭安……会不会是郭林献或者郭林盛?”
展昭直撇嘴,“合着父一辈子一辈都是人渣么?好他个亲王府!”
“还有一点也很可疑。”一直在一旁听着没出声的殷候突然开口说,“现在开封府闹的鬼狐媚儿,可见是来报当年杀情郎之仇的。但她当年去哪儿了……这么多年销声匿迹,现在才出来复仇?”
“媚儿当年只是个弱女子,这十多年应该是学了功夫吧,会不会有什么奇遇?”白玉堂想了想,又问小四子,“小四子,你看到的那个小姑娘……”
“那个不是媚儿哦。”小四子却摇了摇头,然后笑眯眯说,“那个姐姐是个火狐狸呢。”
殷候瞧了瞧小四子,展昭和白玉堂则是看殷候——银狐之外真的还有别的狐族么?难不成有火妖王?
殷候无语,“哪儿那么多妖王……”
想了想,老爷子又问,“之前,满记那小子说,跳河失踪的那个媚儿,下水后四周都起了雾是不是?”
展昭和白玉堂都点头。
“这功夫,听着有些像山神宫的功夫。”
“山神宫?”展昭和白玉堂听着觉得有点厉害。
“就跟魔宫,夜叉宫,狅街一样的类型。”殷候解释道,“当时兵荒马乱,不少高手选择避世,有些去了魔宫夜叉宫之类,还有一些选择逃到深山老林里。为了防止被找到,大多善于使用雾隐之术。如果有人误入山林,就制造迷雾,防止外人找到山神宫。而且善于装神弄鬼,来吓跑误入的旅人。所以山神宫其实比魔宫更隐秘,基本都只存在于传说之中。而且山神宫的确是有个特点,会圈养山神,根据不同的山神种类,分不同的宫门派系……有的山神是鹰,那么就养鹰。有的是狼,就养狼……从这次出现的鬼狐来看,这个山神宫养的可能就是火狐。明阳山后面大片的深山老林还有各种山谷山涧,的确很有可能存在着一个山神宫。而那些个狐狸,应该都是宫里养的……当年如果媚儿真如传说的不小心坠崖的话,可能就误入了山神宫,被救了。”
“那鸟窝里带血的棉花和耳坠是谁放的呢?”
展昭问了陈华。
陈华说,棉花是郭安平时会佩戴的,亲王府的人以前都随身佩戴棉花的,出事之后才开始不戴了。
之前争执的时候,棉花可能丢了,具体他也不清楚,那副耳环也丢了,怎么都没找到……
“一只耳环跟王辛一起被塞进了樟木箱里,可能当时掉了没发现。”展昭分析,“那意思还有一枚耳环和那朵棉花也掉了……怎么也不会掉到屋顶上去吧?”
白玉堂想了想,问,“刚才他们说,媚儿天天在花坛边等,是不是?”
展昭点头。
“她为什么偏偏在这里等呢?”白玉堂问。
展昭一想,皱眉,“会不会她捡到了另一只耳环?”
说着,展昭又看了看那朵带血点的棉花,“如果她也捡到了这朵棉花的话……”
“那她就会猜到,王辛的失踪跟郭安有关系。”五爷眼神也冷了几分,“郭安会杀她灭口的吧……”
“没准她根本不是自己迷路失足坠崖,而是被郭安他们丢下去的……”展昭点了点头,“你们猜,乔百万是被谁吓死的?”
“的确,站在门口的如果是他亡妻,会很吓人,但如果是媚儿,同样会吓死他。”五爷也点头。
展昭气得直磨牙,“好他个郭安啊,在皇城军维持皇城秩序,自己手里还有这种人命官司……难怪薛安说到媚儿跟魂丢了一样。还有李番,他看到红狐狸这么大反应,当年说没进过鬼狐林,谁信啊……他们进去干嘛?八成是害死媚儿的时候撞见的狐狸!所以在游湖的时候看到媚儿会吓成这样,看到狐狸这么大反应!”
展昭越分析越觉得合理,当即带着陈华和那两位涉案的夫子,一起赶回开封府,准备将当年所有涉案人等一网打尽,管他是亲王还是什么,一个都别想跑!
/45//.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