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靠近宫门,靳重焰越是紧张。封辨达看多了自家师侄牛气冲天的模样,看他这副模样,幸灾乐祸地说:“也有你害怕的时候?”
靳重焰不动声色地去抓刘念的手。
刘念没防备,被抓了个正着,想挣开,却被捏得更紧,细瞧靳重焰,见实在脸色凝重,以为他担心责罚,只好任他握着以作安慰。
刘念没看明白,封辨达却懂了。靳重焰怕的并不是自己受到责罚,而是刘念会遭到冷遇,又或者两人会被强行分开。他传音入密,问靳重焰:“你真的要与他结为道侣?”
靳重焰笑了笑,嘴唇微动,凝音成线,回答道:“我们已经结为道侣了。”
封辨达皱了皱眉。
靳重焰又道:“我想在通天宫举行结侣仪式。”
“不可!”封辨达脱口而出,看刘念狐疑的目光,才发现自己这句话竟然直接喊了出来。他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道:“一口气吃不成胖子。做事都要一步步来,心急火燎的,如何潜修?”
靳重焰梗着脖子没应,但心里还是听了几分进去。
有封辨达和靳重焰在,三人只是在宫门前晃了一眼,就直接上了山。
未几,靳重焰回宫的消息就传到了何鹤林的耳里。他直接步出大殿,在百级长阶的最上方等他。他所在的上清殿是通天宫枢纽,凡商议、宣布、处置宫中大事或接见宾客皆在此处,任何人到了上清殿,都不得御剑飞行,必须一步步地走上来。平云真人闭关之后,他是通天宫代掌门,日常在此坐镇。
低头看着三个细小的身影慢吞吞地挪上来,何鹤林面沉如水。
“二师兄。”还剩十几步的时候,封辨达抢先跑了上来,挡在靳重焰面前,讨好地笑道,“我带重焰回来了。他这些天一直在反省,已经知道错了。”
何鹤林冷冷地看着他:“你这只老母鸡还要保他多少次,他才能真正懂事?”
封辨达笑容一僵:“他不是不懂事。其实,这次下山是我同意的,他……”
何鹤林道:“都已经走到了这里,让他自己说吧。”
靳重焰直挺挺地站在那里:“弟子私自下山,违反宫规,愿受责罚。”
何鹤林道:“身为少宫主,不能以身作则,罪加一等。穿上黄袍,去凉飔峰待着吧。”
封辨达脸色一变:“重焰是少宫主,怕是不便与外门弟子为伍。”
何鹤林道:“他如今的所作所为还不如外门弟子。”
封辨达道:“此事事关重大,我想还是等师父出关之后再做决定。”
何鹤林道:“我是代掌门,师父若是问起来,自有我来应对。”
封辨达回头朝靳重焰使眼色,靳重焰低头想着自己的心事,没看到。封辨达急了,回头踹他。靳重焰被踹得踉跄了一下,差点摔下去,被刘念扶住了。
看靳重焰一脸的迷茫,封辨达觉得自己又要吐血了,拼命眨眼睛道:“你当初怎么对我说的?快对二师伯说一遍!说你再也不敢了,快!”
何鹤林低头看靳重焰。
靳重焰抬手行礼:“弟子遵命。”
封辨达扭头就走,表示不想再管这熊孩子的糟心事。
何鹤林看向刘念。
刘念恭恭敬敬地行礼,将自己的来意说了一遍。
何鹤林问他是否有信物。
刘念取出临走前袭明给他的一块令牌。
何鹤林看了眼仿佛现在才懂了什么是紧张的靳重焰,慢慢地点点头:“正巧银月宫的人近日也来了交流院,你们在一起也可常交流。”
靳重焰没想到刘念的事情这么容易,生怕他反悔似的,行了礼就跑。
刘念被他拉得跌跌撞撞,好不容易离开何鹤林的视线范围,靳重焰一把搂住刘念:“以后我们可以朝夕相对,片刻不离!”
刘念疑惑地看着他。
靳重焰道:“交流院就在凉飔峰旁边的望海峰上,两峰相距百丈。你若是想我了,站在望海峰,便能望见在凉飔峰的我。”
刘念道:“听三慧道人说,凉飔峰是外门弟子所在,你……”
靳重焰打断他的话,淡然道:“只是让我去凉飔峰,并不是剥夺我少宫主的身份。再说,我少宫主的身份是师祖赐下,不是二师伯想动就能动的。”
刘念见他成竹在胸,便放下心来。
靳重焰亲自将他送到交流院。
刚刚何鹤林说交流院来了银月宫的人,让他有些不太放心。那个在青国兴风作浪被他赶跑的国师便是银月宫灵禽道人门下,银月宫这时候派人来通天宫,怕是来者不善,联想到何鹤林将他贬到与交流院所在地望海峰对面的凉飔峰,当是别有深意。
交流院是个大宅院,里面大大小小的院落共有八个,银月宫占据着靠近正门门口的左侧院落应梅居,靳重焰便为刘念选了离正门甚远,靠近侧门的大院落鸣叶居。他满意地打量着院落内的两棵迎客松,说:“这树看着喜气。”
刘念打开窗户透风。
许久没主人,屋里有股味道。
靳重焰帮忙晒被褥。
两人各忙各的,默契得很,等将房子打扫干净,天色将暗。
刘念担心地说:“天快黑了,你还未去凉飔峰报到。”
靳重焰笑嘻嘻地说:“不如你收留我一晚?”
刘念忍不住教育了他一顿,催促他端正态度,好好在凉飔峰改过自新。
听着他婆婆妈妈絮絮叨叨的劝说,靳重焰情不自禁地抱住他,在他脖子上深吸了一大口,喃喃道:“真好。”
刘念推他。
靳重焰见他是真担心,不敢再腻歪,恋恋不舍地告别,往凉飔峰去了。到了低头,一众外门弟子都眼巴巴地等着他,看他到来,个个喜气洋洋地上来巴结。他冷着脸将众人打发走了,只留下外门的首席弟子杨赞。
杨赞毕恭毕敬地带他到了住所,里面果然收拾得干干净净,连洗澡水都准备好了,还是温热的。他见靳重焰伸手试水温,忙道:“若是凉了,我立刻叫人再烧一桶。”
靳重焰道:“另外烧一桶来,这一桶搁着。”
“好的。”杨赞转身要走,靳重焰已经丢了个中品灵石过去。
杨赞眼睛一亮,又垂手看他。
靳重焰道:“以后,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许打搅我。”
修士大多喜欢静修,杨赞并不意外,忙答应了。
他走后,靳重焰匆匆忙忙地洗澡。
杨赞办事利落,靳重焰刚洗好澡,他又一桶热水送过来。靳重焰点点头,打发杨赞走后,抱起桶就往交流院送去,到了鸣叶居,就听到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从房间里传来。
靳重焰走到门前,一双影子在窗前相依相偎,姿态亲密。他脸色一黑,将桶重重地往地上一放,推开门。
刘念与一名容貌绝色的少女坐在桌边说话,听到动静,同时转过头来。
靳重焰微笑着问道:“阿念,你几时交了这样漂亮的朋友,也不介绍介绍。”
他明明在笑,刘念却感受到了他笑容下的怒意。
少女站起来,行礼道:“师兄好。我是银月宫灵秀道人的弟子,秋雪芙。”
靳重焰淡淡地说:“原来是夏姑娘。阿念,你今日忙了一日,不是要烧水洗澡吗?水我已经送过来了。”
再明显不过的逐客令,秋雪芙自然不会听不懂,水汪汪的眼睛勾了刘念一眼,抿唇一笑道:“那我就不打扰刘师兄啦。”
刘念起身送她出门。
等他回来,就听靳重焰倚着门,阴阳怪气地说:“那我就不打扰刘师兄啦。”
刘念无奈地提起桶往里走。
靳重焰跟屁虫一样地跟在他后面。
正要解腰带的刘念停下手:“你,我要洗澡了。”
靳重焰道:“门我已经关上了。”
刘念道:“但你还在屋里。”
靳重焰道:“我是你的相公,相公看娘子洗澡岂不是天经地义的事?”
刘念忸怩着不肯脱。
靳重焰怕水真凉了,跑进里屋,往床上一躺,有气无力地说:“我闭上眼睛啦。”顿了顿,又怪里怪气地加了一句,“就不能打扰刘师兄啦。”
刘念忍俊不禁,飞快地脱下衣服跳入桶里。
靳重焰听着水声,想象着刘念光溜溜的样子,身体就控制不住了。等刘念洗完澡回来,就看到靳重焰靠着自己的床,腰带丢在地上,空气中荡漾着一股奇怪的味道,脸色顿时变了变:“你……”
靳重焰一脸坦然:“我太想你了。你就在旁边,光着身子,我按捺不住。”
刘念吃惊地睁大眼睛,显然没见过有人能将这种事说得这么理所当然,反倒不知该如何应对。
靳重焰道:“对了,那个秋花是干什么的?”
刘念道:“她叫秋雪芙,是银月宫派来交流的弟子。我们是邻居,她过来打个招呼。”
靳重焰道:“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你独处的时候来,是何居心?”
刘念道:“巧合而已。”
靳重焰对银月宫印象差到了极点,一万个不信是巧合,却不想说出来让刘念挂心,笑嘻嘻地与他歪缠了会儿,才恋恋不舍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