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端午再问, 门在这时被推开了, 白汀捧着一大束鲜花走了进来。
“又买了花?”江黎笑眯眯的,“这次是什么?”
“马蹄莲。”白汀兴冲冲的拿过花瓶,先把原本的花扔掉,再放进新的花束:“好看不?是不是有生气多了?”
医院的私人病房其实布置的跟豪华酒店的套房也差不多,但可能是医院的原因,怎么弄都少一股生气, 『插』上鲜花, 确实要好很多。
“马蹄莲?”江黎打量了那几根长长的鲜花一眼, 突然冒出一句:“怎么和峥嵘里的差那么多。”
峥嵘里面的也有生活技能,其中养花一项, 到了高阶就能培育出马蹄莲,但那闪着洁白圣光的花朵和眼前的实物, 明显有不小差别。
“那是游戏,这是现实, 有差别才正常好不好。”白汀翻了他一个白眼,又去卫生间洗了手,回来准备给他削苹果。
“别了。”江黎实在不喜欢吃这种酸酸甜甜的水果,他指了指香梨,“削那个吧,苹果我还是吃不惯。”
白汀横了他一眼, 嘴里念叨着挑食不好, 却还是拿起了梨, “昨天我回去看过爸了, 他在新单位适合的很好,让你好好养身体,不用担心他。”
白父前几天也来看过他,这个为情消沉了半生的男人,终于在儿子倒下后重新站了起来,他如今被章文渊安排去了一所职业学校任职,虽然暂时还不能重抄旧业,但是担任后勤工作还是没问题。
江黎有些欣慰:“那就好,他能够重新立起来,我就放心了,起码以后,你还能有个依靠。”
白汀削水果的手一顿,心头一阵酸楚,但她却故意撅起嘴,半撒娇半嗔怪的说:“哥哥你说什么呢,等做完手术后你就没事了,再这样讲,小心我生你的气哦。”
江黎却只是微笑着看着她。
白汀的眼泪眼看就要包不住,她忙放下手中的水果刀,找了个借口就钻进了卫生间。
端午:“宿主你这样对小妹妹好残忍哦。”
江黎:“没办法啊,事实她总的接受,再说了,我哪里残忍?要是没有我,白沐按原来的轨迹早挂了好吗?那样的话,估计白汀的命运也不好吧。”
白汀后来的命运,端午那里没有资料,但用膝盖想也知道,白沐是那种死法,旁边还有个何皓看着,白汀的日子铁定是不能好过的。
两人正讨论着,门被轻轻敲了几下,紧接着推开来,章文渊来了。
相比之前,章文渊明显瘦了不少,可见这段时间的煎熬是实打实的,他直接走到江黎床边,“怎么样,感觉有没有好点?”
但江黎并不打算放过他,他抬了抬被包的严严实实的右手,淡淡的说:“托福,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江黎的这种态度,章文渊已经非常习惯。
他坐在了白汀刚才坐的位置上,刚一坐下,就听到江黎问他:“电子竞技周刊的文章,是你找人写的吧?”
章文渊料到江黎会猜到,这人其实一直跟人精似的,除了在和他相处这一条上固执的倔外,“你养好身体要紧,这些事情不用管,我会处理好的。”
他语气难得诚恳,又肯忍受自己的冷脸,江黎这次,没有直接反唇相讥,而是沉默了半分钟后才说:“何必呢,我又不在乎,再说了,那些照片,也不是假的。”
“可我在乎。”章文渊斩钉截铁的开口,“我说过,我喜欢你,所以,这些我做错的,对你造成伤害的事,我会全部弥补。”
“弥补?”江黎细细咀嚼着这个词,脸上涌起了嘲讽之『色』,“只可惜,有些事情错过了,就永远无法再弥补。”
“事在人为,不试试又怎么会知道呢。”章文渊沉静应对。
两人陷入了奇怪的对峙阶段,都半天没说话,章文渊见江黎的脸『色』不复之前几次的难看,心头微动,正要说话,而这时卫生间的门却打开了,白汀走了出来。
双目微红的女孩子看到章文渊,微微一愣,立刻走了过来,站在了江黎的病床一侧,眼睛死死的盯着章文渊,满脸警惕。
“别紧张,我只是过来看看。”章文渊『露』出一丝苦笑,几曾有人敢这样看着他,但现在,被对方用这样的眼光看着,他也只能升起一股咎由自取的酸楚感。
白汀却根本不听,依旧死死盯着他,看样子,似乎她要不在,章文渊就会把江黎吞吃入腹了一般。
章文渊心底叹了口气,说起了另一件事,“何皓,你还记得吗?”
“章爷这话说的,”江黎嗤笑:“我伤了手,不是伤了脑,这么重要的人,哪里会不记得。”
章文渊有些失落。
刚才江黎眼看要柔和些了,没想到,白汀一出来,就又变得牙尖嘴利。
“我把他丢到疯人院去了。”
章文渊这话一出,江黎脸『色』马上变了,他第一反应就是抬头看着白汀:“丫头,你出去一下。”
“凭什么,我不要出去。”白汀下意识反驳加嘟起了嘴。
“听话。”江黎难得的脸『色』严肃,“有些事,不是你该听的,现在,马上出去。”
通常江黎用这种语气说话,就是没有回旋余地的意思了,白汀满心不愿意,但还是不敢拂了哥哥的意思,最后瞪了章文渊一眼,恨恨的走了出去。
“为什么?”江黎转头看着章文渊,满脸的认真。
章文渊苦笑一声:“我查过了,这次对你动手的人,是他挑唆的,而且,以前的照片,也是他发的。”
他本以为江黎会吃惊的,没想到,江黎确实吃惊了,但吃惊的方向却和他以为的完全不同。
“这也值得你处罚他?”江黎的口气充满意外。
这也?
章文渊捕捉到了关键词汇,他心中微沉,却维持着表面的沉稳:“当然,他伤害了你,我当然不会放过他。”
江黎呆呆的看着他,足足十多秒后,突然冷笑一声,靠回了靠枕上,懒懒的说:“何必呢,他也跟了你那么久,再说了,他对你不是还有救命之恩吗,这点小错,犯了也就犯了吧,毕竟和他比起来,我算什么,废人而已。”
章文渊一愣,心中突然一阵复杂,痛心的同时竟有些激,乍一听,江黎这话似乎是在嘲笑他,但最后那句,怎么听起来,竟有几分抱怨的意思在里面。
莫非…
章文渊几乎压不住心头的澎湃,他足足整理了半分钟情绪,才让自己平和的开口:“当然有必要,我不是说了吗,我喜欢你,他既然敢伤害你,我自然要让他复出应有的代价。”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这次他的话,江黎别说反应了,甚至连眼都没抬一下。
病房里再次陷入了沉寂。
“算了,”江黎终于再开口,他语气中充满了无奈,“没必要的,反正…这些对我来说,也不重要了。”
章文渊心头猛地一疼,为什么不重要,自然不用多说。
一时之间,章文渊有太多的话想说,然而,当它们全部涌到嘴边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请了m国和f国的专家,他们明天就能抵达a城,到时重新给你做个检查。”
江黎却一点都不在意:“我的身体我知道,就那么回事,不过你要是不死心,可以试试。”
试试的结果,让章文渊非常失望。
由世界各大胃癌专家组成的诊疗团,在研究过江黎的病情后,展开了历时两天的专业讨论,但是最后,所有专家都束手无策。
年过半百的首席专家找到章文渊:“病人的情况非常糟糕,癌细胞已经攻占了他体内的大部分免疫系统,而到了这种情况下,现有的医疗手段,对这个年轻人已经没用了。章,我建议你在接下来的日子多陪陪他,同时,尽量完成他的心愿吧。”
听到这段话的时候,章文渊差点站不住脚。
他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什么?为什么情况这样严重,我记得去年他还仅仅只是浅表『性』胃炎,就算现在是癌症,也应该不会太深,会不会是你们弄错了什么?”
诊断结果被质疑,本不是件愉快的事,但专家见过太多的家属,很能理解他们不愿相信的心情。
“你要知道,人的身体是很神奇的,而健康除了和人的作息有关外,还和人的情绪有非常大的关系,如果照你说的,去年这个年轻人都还只是浅表『性』胃炎,那么代表他在过去一年里,遇到了非常不开心的事情,长久的精神压抑,是会触发病情的,章,你要理解。”
章文渊颓然的跌坐在沙发里,双手捂住了脸,然而,指缝中漏出的温度,已经泄『露』了他的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