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俄因为伊犁府以北遭英法联军夜袭的事情,终究拉不下面子,一时放弃了与英法在大清的联盟。而吉拉林被俘的两千多沙俄士兵,奕欣听从了九儿的建议,要求沙俄支付三百万两白银赎回!谁知道,圣旨一出,便在朝堂上引起了轩然大波!许多对皇后娘娘以经济势力干涉朝政早有意见的大臣,登时找到了突破口!
“皇上!咱们堂堂天朝大国,岂能将赎买战俘之事宣之于口!大清威望何在?”
“皇上!恕老臣直言,新朝以来,鼓吹低劣商贾之风盛行,上至士大夫,下至升斗小民,人人都在津津乐道于经济从商这等不体面的行当!不以为耻,反有愈演愈烈之势!实在有损大清天朝的脸面啊!请皇上下旨申斥此等风气,莫让此等风气蔓延开来!”
附议的大臣越来越多,站出来磕头下跪的人也越来越多,奕欣看着下面密密麻麻的的人头,心里就有些犯怵。奕欣只得耐着性子,劝说道,“众爱卿大可不必如此兴师动众!不过是北边老毛子的两三千俘虏罢了!提出让沙俄支付赎金不过是为了让沙俄知道,咱们大清不是这么好欺负的,同时,也不会激怒沙俄……”
“皇上!想我堂堂天朝大国,怎么能害怕激怒一个蛮荒之国?”说话的是一位老臣子,从道光朝起已经侍奉了三朝皇帝,资历颇高。除了刚刚告老还乡的何汝霖,便是他年事最高了。年轻的普宁皇帝竟然害怕激怒沙俄,这强烈地刺激了他做为大清臣子倍感自傲的雄心!
“道光朝签订《南京条约》的时候,周大人当时已经位列人臣了吧?难道当时周大人就是这样辅佐道光皇帝的?”一个年轻的声音发出犀利的质问,所有大臣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这个年轻人。
他叫张思齐,是去年的算学科的头名!相比起三年一次的传统的科举大考,奕欣登基之初。力排众议增加了每年一次的小科考。这个小科考说起来名声完全不显赫,录取之人也只能从最低级的各部职员做起。不过,总归是打开了一条门缝,可以录取具有综合能力的新学人才。尤其从海外留学回来的人,可以比较容易地经过这个小科考入仕,倒是个正经参政议政的途径。
这个张思齐自从进入兵部以后,依据水泥厂镇职业学校所教授的新式竖式记账法,在曾国藩的支持下,将兵部的的账目做了一番彻底的改革,帮助兵部大大提高了效率。并且开始执行地方驻军的内部改革!这一番举动,无意之中暗合了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心思。这个张思齐立即引起了两位权力最高的人的关注,是以。想不飞黄腾达也不行了!此时,张思齐已经是被越级提拔上来的兵部侍郎了!
那位周大人一见是这个靠新学飞窜上来的张思齐,立即嘴角一撇,耻笑道,“你个旁门左道出身的人懂什么廉耻?”
此话一出。把奕欣给气着了!堂堂大臣,竟然当着皇帝的面儿口出恶语,还把他这个皇上放在眼里吗?
他正要发作,那边张思齐已经开口了,“大胆!朝堂之上,天子面前。竟然口出恶语!我再是旁门左道,也算得清,一个《南京条约》。就将大清三分之一的国库拱手送给了那些洋人强盗!”
“说得好!”只听一声响亮的和才,除了皇上还有谁?周大人本来要反唇相讥,只得作罢!奕欣却冷冷地扫视了那帮站出来反对自己的人,突然下了一道口谕:
“周大人!你年纪大了,以后的朝政之事。还是要交给像兵部张侍郎这样,懂得如何抵御洋人侵略的年轻人来操心吧!”
那位周大人浑身一震。球员似的往四周环视着,却发现刚才站出来说话的大臣,一个个的眼光都瑟缩躲闪着,没人肯出来替他说话了。
“哎!”周大人长叹一声,颓然跪倒地上,仆地叩拜。尚未开口,花白的山羊胡须已经抖索起来,浑浊的老泪夺眶而出,沿着保养得当的皮肤扑簌簌掉落地面。
“老臣年事已高,特向皇上请求告老还乡!”终于,颤抖的声音响起,苍老而绝望。
“准!”几乎毫无停顿,皇上给出了响亮的回答。周大人身体一软,颓然瘫倒在地,放声痛苦起来。其他大臣,尤其是刚才站出来反对皇上的大臣,都把头埋得低低的,仿佛生怕一个动作,会把祸事招引到自己身上。
“皇上!微臣赞同想沙俄要求赎金赎买战俘!”张思齐抓住这个机会,立即重新提起刚才奕欣的主张。
满朝文武都愣了一下,此时被迫告老还乡的周大人都还没有退出大殿!周大人闻言,脸上不禁哆嗦了一下,羞愤地转头,颓然而去。其他大臣还在心里盘算权衡,等着谁再来领头的当口,迎来的却是一段难堪的静寂。
“微臣也附议!”一个老成的声音,确实陈孚恩,登时满朝哗然!
陈孚恩不理睬许多老臣锥子一般刺眼的目光,昂首大声说道,“皇上!十二年前签署的《南京条约》是我大清的耻辱!此次吉拉林大捷是我大清与洋人之间从此实力反转的标志!正是因为有了最有威力的大炮,僧格林沁大将军才能如此迅速地多会已经被沙俄军队侵占的吉拉林!由此可见,新式工业是大清崛起之利器!我们不仅不应该被以前耻于言商的老习惯所限制,反而应该重新看待经济之道,给经营商道以地位,此乃大清繁荣富强之希望!是大清战胜洋人,反制洋人的希望!这才是真正的‘师夷长技以制夷’!”
“说得好!”奕欣大喜过望,高声喝彩!老一辈的大臣里面,公开站出来支持奕欣的新式工业政策的,陈孚恩是第一个!而陈孚恩如今是大清第一重臣,在新成立的总理衙门,实际上担任了总理大臣的职务,但是奕欣一直没有松口,没有实授这个职位给他!也是存了观望之意。
而满朝文武更是听得瞠目结舌,由于太过突然,一时什么表情都有:愤愤不平的,甚至有高呼“数典忘祖”的,更有眼神游移不定,拿不准立场的!然而,已成气候的“陈党”立即醒悟过来,纷纷开始出列附议,朝堂上的风向刹那之间转向了!
最后,奕欣高兴地宣布“朕意已决,着总理衙门立即起草对沙俄国书,令其制服白银三百万两,可赎回被俘士兵!”
散朝的时候,奕欣很敏感地估计了一下赞成和不赞成的人头数,暗自撸了一把汗,心中嘀咕道,“若是按照九儿说的,以后在朝中根据举手票数来决定一向政策的实行与否,那今日岂不是要功亏一篑了!可见,九儿的话,有点时候也不是那么有道理的!”
这次廷议之后几天,皇上终于发布了一道最重要的大臣任命的圣旨:陈孚恩德高望重而兼听慧明,着即日就任总理衙门之总理大臣一职!
至此,朝中仍然在观望“端党”是否有机会复兴的大臣,终于死心了!而许多满清权臣,尤其是赛尚阿、穆彰阿、桂良等权贵,开始公开表示不满,不断上折子要求奕欣收回成命:因为,陈孚恩是大清历朝皇帝以来,第一个出任第一要职的汉大臣!这就像捅了马蜂窝,一班满清权贵都坐不住了,甚至有人开始写信跟僧格林沁,要求他公开支持满清权贵的要求,把陈孚恩从总理大臣第一要职上拉下马来。
“咱们是不是太心急了?”奕欣忧心忡忡地盯着长廊外面摇曳多姿的柳条。已经入夏了,两人像苦行僧一样每天忙碌,今儿奕欣实在心情恶劣,所以特意拉着九儿到圆明园散心!这还是奕欣登基以来,两人第一次到圆明园避暑,奕欣甚至有暂时避避风头的意思。
两人坐在湖边的一处亭子里纳凉。九儿背靠着木栏杆,奕欣干脆横趟在木椅上,把头枕着九儿的膝头,随从连杏红都走得远远儿的,人影躲在冬青后面。
“没关系的!大不了老办法——拖!”九儿对满清权贵没有太多好感,因为恰恰是这帮人,最为排斥新式工业,甚至在组织党派要限制新式工业的发展。若不是这帮人的势力太大,又都在京城扎堆儿,九儿几乎想把李山魁的队伍悄悄拉回来,干脆来个大清洗更痛快!
奕欣却很是头疼,皱着眉头,一想起僧格林沁要赶回来当面理论,就觉得简直逃无可逃了!
“这次把沙俄得罪狠了,黑龙江那边需要僧格林沁驻扎在那边!可是他已经连上了三道折子,如果朕再不回复,他可能真的会擅自赶回京城了!”说完,奕欣一张苦脸向上仰着去看九儿,希望九儿那个神秘的没有底限的脑袋瓜儿,能立马想出一个妙计来!